编按：2014年10月13日，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将201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法国经济学家让•梯若尔，以表彰他对市场力量和调控领域的研究贡献。瑞典皇家科学院表示，梯若尔提出“驯服垄断企业的科学”，通过他的理论，政府可以更好地激励垄断企业提高生产效率，同时阻止它们对竞争和消费者造成损害。上世纪80年代，梯若尔开始研究企业垄断问题，并提出政府要通过解决信息不对称和客观中立性等问题，做好规范者的角色，并对一些重要行业如电信业、银行业等提出了具体的管制建议和措施。评奖委员会赞扬梯若尔建立了第一个有关产业组织的“包罗万象而又逻辑严密的理论”，并称赞了他在寡头垄断监管理论上所做的贡献。诺贝尔奖委员会在介绍梯若尔教授的贡献时，引用了上海财经大学高等研究院常务副院长艾春荣教授和他同事的合作论文“Ai, C. and D. Sappington
(2002). The impact of state incentive regulation on the U.S. telecommunications
industry. Journal of Regulatory Economics 22,
133-159.”该论文第一个实证检验并支持了梯若尔教授的激励规制理论。作为梯若尔教授的学生及校友，艾春荣教授撰文回忆了他和梯若尔教授的师生情谊。
我第一次认识让•梯若尔教授是在产业经济学1986年的秋季课程上，我当时是麻省理工学院经济系的一年级博士生，让•梯若尔教授是经济系的助理教授，刚刚从一个法国大学里调回来，离他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才几年的时间。梯若尔教授是麻省理工学院经济系少数只用了三年时间就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的学生之一，更是极少数毕业后不到三年时间就被召回麻省理工学院的毕业生。麻省理工学院经济系的博士生除要求修读宏观、微观、计量经济学系列课程外，每人还要求两年内修完四个专业的课程。为完成课程要求，新生在第一个学期就要开始选修专业课程，我选修了产业经济学和国际贸易。我当时的英语很差，加上梯若尔教授带法国口音的英语，我听课十分的困难，因此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尽管如此，他讲授的内容还是深深地吸引了我，激起我浓厚的兴趣。他巧妙地用博弈论、合约理论和代理理论解释了寡头垄断市场产商的行为和策略，为政府规制（regulate）寡头垄断市场产商提供了新颖的政策手段。他还将同样的理论用于解释组织的形成、企业兼并和政府采购等其他重要经济问题。让我震惊的是，所有这些内容都是基于他一个人的工作。我很荣幸我是他的学生。
在经济学视野下有一种垄断市场，因为规模经济的原因，只能容纳一个企业，文献上将其称为自然垄断市场（natural monopoly）。水、电和通讯市场都是这一类的市场。古典经济学告诉我们，垄断企业必然开出垄断价格，损害消费者利益。古典经济学还告诉我们，限制垄断行为的最好办法是引入其他企业的竞争，但如果引进其他企业，必然导致每个企业的规模变小，从而损害规模经济和效益。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一方面政府不得不对垄断企业进行规制，另一方面又不能引入竞争。工业发达国家政府解决这一难题的办法是通过限制垄断企业的资本回报来规制企业的垄断行为，后来产业经济学家发现，这种办法会导致过度投资、生产效率和服务质量低下的后果。梯若尔教授和其他产业经济学家的研究发现，用激励规制（incentive regulation）的办法，让垄断企业分享一部分“超额利润”（excess profit）比传统的规制办法要好。不过这都是理论结果，实际应用中是否有效不得而知。尽管如此，美国一些州在不同的时间里，对通讯市场陆续设计和实施了不同的激励规制，这为经济学家实证检验激励规制的效果提供了天然的实验。我同佛罗里达大学的同事一道，第一个实证检验并支持了激励规制理论。我很荣幸诺贝尔奖委员会在介绍梯若尔教授的贡献时，引用了拙作。
梯若尔教授对经济学的贡献，不仅局限于产业经济学，对微观经济学、公司金融学、甚至组织行为学和人力资源管理都有重要的贡献。这些贡献不仅是理论上的，对实际政策的制定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非常谦虚、平易近人，没有典型法国人的傲慢和自负，他绝顶聪明，具有非常明锐的洞察力，写作也很快。一般来讲，在像麻省理工学院经济系这样的顶级经济系里，助理教授绝大多数都留不下来，而梯若尔教授只用了半年时间，从助理教授提升到副教授，用另外一个半年时间，从副教授提升到终身正教授。他非常热爱他的国家和文化，正是因为不希望他的后代不会说法语的原因，而离开了麻省理工学院，回到了他的祖国。
我为老师和校友梯若尔教授感到自豪，为我的母校麻省理工学院感到骄傲。将梯若尔教授算在内，麻省理工学院经济系教我第一年博士生课程的老师中，有四位后来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另外三位分别是，教我一年级宏观经济学的Robert Merton Solow教授（198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教我一年级计量经济学也是我博士论文的指导教师Daniel L.McFadden教授（2000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以及教我国际贸易专业课程同时也是校友的Paul R.Krugman教授（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
（艾春荣系上海财经大学高等研究院常务副院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