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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梯诺尔:致敬伊曼纽尔·法希

  我很荣幸向伊曼纽尔·法希致敬,他是一位学者、一位积极参与公共生活的知识分子、一名教师、也是朋友。这也是一个挑战,因为在这些方面我都无法做出名符其实的公正评价。
 
  伊曼纽尔在巴黎长大。他的父亲安德烈·法希是一名发展经济学家。伊曼纽尔的父系来自亚历山大。法希家族是埃及、黎巴嫩和叙利亚著名的犹太家庭。伊曼纽尔曾开玩笑地谈到了他的祖先哈伊姆·法希,阿克科(Saint-Jean-d'Acre)奥斯曼贾扎尔·帕沙(Jazzar Pasha)的一名顾问。伊曼纽尔的母亲丹尼·德博多是一名社会政策专家。
 
  他是个杰出的学生。16岁时他获得法国高中物理竞赛第一名,本可以成为一名物理学家。作为2010年菲尔兹奖得主Cédric Villani的助手,他本可以成为一名顶级数学家。我同样可以想象他本可以是一名创业者或是一名高级公务员;事实上,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犹豫是否要在法国精锐的公务员队伍corps des Mines开启他的职业生涯。但是阅读保罗·萨缪尔森的著作让他相信,经济思想是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可选途径,因此他选择了麻省理工学院攻读经济学博士学位。
 
  我将不评论他的贡献,这些贡献显然是诺贝尔奖级别的,这样做将需要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将会为此专门组织会议。仅需说伊曼纽尔改变了税收、宏观经济学和国际金融理论足矣。但我可以分享一些关于他的科学方法的观点,集中在四个方面的品质。
 
  伊曼纽尔以自己是一个理论家引以为豪。虽然他欢迎数据革命,但他相信思想的力量。思想的王国即为他的王国。他认为,尽管事实很重要,但它们需要一个框架以获得说服力。理论进一步提供了规范性结构,使其能够转向政策建议,这是他事业选择的核心。在这方面,与许多其他人一样,伊曼纽尔是计量经济学会创始人的值得尊敬的继承人:1930年,欧文·费舍尔、拉格纳·弗里希、约瑟夫·熊彼特、迪西娅、罗伊、霍特林或凯恩斯等人创立了我们的学会,他们的目的是统一理论和实证方法,并“创办一个促进与统计学和数学相联系的经济理论进步的学会”。
 
  第二,尽管伊曼纽尔热爱数学,而且和其他专业人士一样精通数学,但他并没有障目于数学工具。他的模型的优雅之处在于让思想变得通俗易懂,而非炫耀技术实力。
 
  第三个永久的品质是怀疑,这是他研究的DNA。他不相信时髦、确定性和“传教士”。他想避免忠实信徒的错误。他是不可知论者,让他的科学把他带到任何一个它会引领的地方,也许会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作为一名宏观经济学家,虽然他确实不关注标签,但他的工作也许可以贴上凯恩斯主义。再次地,不是陷入阻碍先验信念的思想陷阱,而是分析凯恩斯主义经济学有效性的条件及其局限性。他的开创性工作从微观不完备性找到了宏观经济失效的根源,从而建立起规范的分析,制定经济政策建议。
 
  伊曼纽尔研究的第四个品质是耐心。在4月份的一次采访中,他以最近与大卫·巴凯(David Baqaee)合作研究的价值链为例,强调良好的研究需要持续的努力(他邀请法国记者几年后参加一次聚会);交流这项研究需要对经验不确定性保持公开,并对我们知识的局限性保持坦率。
 
  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缓慢的价格调整、中央银行在现金保证稳定的名义回报率时将名义利率降至零以下所面临的困难、银行和公司的偿付能力限制、经济中可用的流动性、货币联盟对宏观政策的约束,以及经济主体的异常行为。他的工作在后疫情经济中继续占据中心地位,其目的只有一个:通过改进我们的经济政策,为公共利益做出贡献。
 
  考虑到他41岁时已经取得的成就,人们不禁会感到这是巨大的学术损失,想到那些永远不再发生的开创性的工作,人们就会不寒而栗。
 
  今天,我们谨以世界大会项目主席的身份向伊曼纽尔表示敬意。更广泛地说,他对公共服务做出了宝贵的贡献。2010年起成为法国政府经济顾问委员会成员,他深度参与了法国知识生活。就在4周前的今天,也就是7月23日,在他去世前几个小时,他参加了由奥利维尔·布兰查德和我有幸主持的法国总统“重大经济挑战专家委员会”会议。
 
  他的智慧品质和一贯善于辩论的对话,使他成为全球公共决策者广受追捧的顾问。他总是乐于帮助设计和推广好的经济思想,他是一个公共知识分子。但不是教条式的。始终保持开放态度并持有科学怀疑。寻找共同利益。
 
  伊曼纽尔觉得自己选择了一个美好的职业;他热爱自己的工作、同事和学生。然而,他认为我们可以共同做得更好:更好地照顾学生和青年教师;减少竞争;多倾听别人的意见;对不同领域、使用不同方法的人表现出更多的尊重和兴趣;在同行评议确认之前,不要通过媒体和社交网络引起人们对自己工作的兴趣。诚然,我们渴望认可,这是人类的一个重要的成就动机,有时会发展成自恋,分散我们对本应服务的科学的注意力。
 
  我们都意识到我们个人和集体的缺点,但伊曼纽尔比我们大多数人更注意到,需要在自身利益和其他相关行为之间取得适当的平衡。凭借他的精英教育,他珍视努力工作,对困扰职业的任何琐碎安排和自我推销表示愤慨,包括我们的。
 
  他在晚餐时与朋友们友好地分享了对我们科学担当的反思,并不是为了占据崇高的道德立场;那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最重要的是,他以同事和知识传播者的身份践行自己的标准。只有在听取了同事们自己的研究之后,他才热情洋溢地谈论自己的工作,而又不夸大其词。他对学生和青年教师都很好。TSE(译者注:图卢兹经济学院,Toulouse School of Economics)的年轻教师尼古拉斯·沃昆(Nicolas Werquin)准确地总结了他的观点:“伊曼纽尔是我真正的楷模。当然,每当我们谈论研究时,我都钦佩他非凡的智慧和深邃的思想,但也钦佩他对年轻研究人员的关注,谦逊、慷慨和善良。”
 
  事实上,在过去的四个星期里,我收到了许多来自不同领域的人关于伊曼纽尔的信息——经济学家、以前的同学、儿时的朋友、其他朋友、学生。这些信息强调,以伊曼纽尔的才华,他本可充满傲气;相反,他总是谦虚待人。
 
  “Farhi”在阿拉伯语中是“快乐”的意思。除了你在一些照片中可以看到的那种温和的忧郁之外,他确实很快乐;他可以滔滔不绝地谈论几个小时的政治、艺术、文学、电影或美食。他是一个运动员,在慢跑、徒步旅行或打壁球和网球时都有极大的耐力。
 
  伊曼纽尔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拥有像他这样的朋友,使我们在职业生涯中获得的喜悦超出了纯粹的研究和教学乐趣。对于我们这些有幸认识他的人来说,很难想象没有他参加的研讨会或会议,没有他的微笑和笑声的晚餐,以及失去他的支持、见解和友谊。
 
  让我们尽最大努力永存对他的记忆,专注于记住他的才华、知识遗产、他的指导和与他共度的美好时光。
 
  长眠吧,伊曼纽尔!
 
  来源:“学术财经”微信公众号;作者:让·梯若尔;译者:刘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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