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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经济的劳动定价问题

我所理解的“新经济”,简单而言,就是扩展速度大大超过长期正常速度的经济,不论它是目前的“网络经济”还是工业革命时代的“蒸汽机经济”,尽管在这一简单的“超常速度”后面总有许多新的原理性的解释。
“劳动”在新经济中的核心地位使我们必须重新审视经济学关于劳动工资的理论。事实上,自从1940年代希克斯(John R. Hicks)的系统性研究以来,工资理论没有超越“边际生产力理论”的新古典范畴。新经济现象的核心部分是“收益递增”,而新古典理论仅承认“定常收益”;新经济生产函数是“观念驱动(idea-augmented)”的技术进步类型,而新古典理论仅讨论过“劳动驱动(labor-augmented)”或“资本驱动(capital-augmented)”的技术进步类型;新经济的高速增长主要基于“知识网络效应”,而新古典理论至今没有提供关于网络经济的信息经济学……凡此种种,不一一列举。
在提出系统的工资理论之前,必须有系统的经验观察。就我的初步观察,劳动作为三种主要生产要素之最重要的一种,它在新经济中的价格确定至少需要依赖以下五方面的因素:
⒈首先是作为“知识载体”的劳动的生产能力。这一要素生产力主要取决于劳动所承载的知识属于哪一种知识类型以及这一知识类型正处于什么样的发展阶段上。需要注意的是,每一种新技术突破都带来知识的迅速增长阶段和随后的知识(随市场饱和而)达到饱和的阶段。
每一类新技术的知识在其迅速扩展时期,表现出相应的高速增长的积累速度和生产率。这是因为,知识内在的互补性导致知识积累的收益递增效应(越多的同类知识产生越高的回报率)。人们解释硅谷模式时喜欢使用原子反应过程的术语“临界质量(critical mass)”,当知识存量的积累超越某种“临界点”时,新知识就会如裂变反应般产生出来并强烈扩展。显然,在这一阶段上的知识生产力应当被视为产出增长的核心部分,从而应当领取利润的主要部分。
知识的另外两个发展阶段为创新早期的潜伏阶段和市场饱和期的老化阶段。它们各自的特征决定了知识在这些阶段上应当索取的报酬比例。在“潜伏阶段”上的知识尚无确定的目标,散漫而富于流动性,几乎完全游离于商业机会之外。这样的知识虽然为创新所不可或缺,却没有理由分享商业生产的利润。另一方面,当知识已经进入老化阶段时,由于受到专利保护,分享着相当丰厚的垄断利润。但是从创新角度考虑,这部分利润应当尽快转移到下一轮技术进步的新知识领域里去(通过种子资本、风险基金以及知识分子的私人研发项目等)。
这样,仅从知识生产率随新技术的生命周期变动的情况看,知识型劳动在经济中的收入份额应当是随技术进步的阶段和技术更迭而不断变化的。
⒉另一个决定劳动在新经济中报酬比例的因素是知识型劳动者的“人际交往能力”(包括语言能力、表象能力、说服力、理解力等)。很久以前就有人把这一能力叫做科学研究的“软能力”(相对于数理化基本功的“硬能力”而言),只不过在眼下的新经济中这一能力的作用大大突出了:新的知识创新方式不再是写“三大批判”时康德那样的“闭门造车”式的问学方式,而逐渐转变为学术群体的交往理性支持下的开放式研究。
经济学理论正在把这样的知识创新方式描述为“观念博弈”过程,它伴随着物质生产过程。参与现代生产过程的团队成员之间始终存在着某种观念博弈,正是通过这一博弈过程,团队才在“新观念”上达成共识。而观念博弈过程的效率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各个成员的“交往能力”。于是,知识型劳动的报酬当中,至少有这样一个部分,它对应于劳动者的人际交往能力对团队生产的贡献。
⒊第三个决定劳动收入份额的因素是劳动者的闲暇时间的价格。这也是新古典经济学早已得到的结论,尤其是高收入阶层的劳动供给,几乎必定呈现“反向倾斜(backward bending)”形状,即劳动供给量随工资率上升而下降。闲暇对新经济的知识劳动还具有另一重意义,即创造性思维与闲暇的关系,这是格式塔(Gestalt)心理学始终强调的(创新的获得总必须经过一个闲暇的“潜伏期”)。
因此,首先需要决定的是闲暇时间的双重价值:作为“消费要素”的闲暇时间的价值和作为“生产要素”的闲暇时间的价值。前者应当由劳动者支付,后者则应当由企业支付。
其次,把由此计算出来的闲暇时间的“综合价格”带入劳动供给者的“预算边界”中,与“财富效应”一起,决定了劳动供给的“保留工资率(reservation wage)”,低于这一工资水平将导致劳动供给为零。显然,新经济支付给劳动者的报酬不能低于这一保留工资率,这是劳动者在与企业进行工资谈判时的“不合作解”。
⒋决定劳动在新经济中的报酬比率的第四个因素是作为知识载体的人力资本的折旧速度。劳动者的学习能力随年龄增长而下降,这导致劳动者所承载的“人力资本”的更新和补充会随年龄增长而日益困难。因此,劳动报酬中应当有一定份额用于补偿劳动者支付的人力资本的“沉没成本(sunk cost)”。
这一部分劳动报酬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硅谷模式高额的离休金制度。今天知识更新的速度已经使得三年前从大学毕业的工程师一不留意就“过时”了。而追赶新知识的学习过程一旦间断就很难再继续,这是由知识存量的收益递增导致的,越落后就越落后。所以,我在夏威夷看到的这些三十几岁就从硅谷“退休”来这里买房产的年轻人,想必他们已经决定永远退出知识竞争的行业了。
⒌最后,作为个人,劳动者通常是“风险回避型”的。这就决定了新经济的劳动报酬中第五个因素——愿意放弃一部分收入以换取保险。必须看到,凡是高速扩展的经济,其风险总是大大高于常规经济。对新经济而言,这些风险包括以下几类:⑴技术创新失败的风险,硅谷的风险投资统计资料表明,平均而言,在一百万个“新观念”当中,只有六个能够发展到股票上市的阶段;⑵已经成功的技术被突发的新技术或新需求取代,这在消费“个性化”的时代已经越来越频繁地发生了;⑶上面讨论过的人力资本的“沉没成本”,这一成本通常是要由劳动者支付的,那么当知识迅速转型时,那些丧失了更新知识能力的劳动者就会失业。
成熟市场经济的许多大企业都提供能够平滑上述风险的保险服务,作为代价,劳动者同意降低工资增长的幅度。保险服务的价格依赖于知识劳动的供求关系,在目前的硅谷,知识劳动力空前短缺,以致企业愿意建造生活与生产一体化的“公司城”来换取劳动者更多的时间。
当然,保险服务的价格还依赖于社会保障体系的完善程度。那些完全不能享受社会保障利益的劳动者愿意支付更高的价格,来换取企业对其风险的分摊。
最后,个人愿意支付的保险价格还依赖于年龄、身体健康状况、家庭负担、生活方式与信仰等个人特征。
总而言之,新经济的劳动定价问题是相当复杂的理论与实践问题。它的实践的迫切性向经济学理论提出了难以回避的任务:为知识劳动的价格提供微观经济分析基础和宏观集结的实证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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