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勇健教授在线访谈录

网友：
蒲教授，目前关于学术打假，国内吵得很热，有些人发表的文章很多都是模仿别人或者完全是抄袭别人的，有从国内的或从国外的。而这和我国的教育体制有很大的关系，因为有的学校硬性规定研究生毕业要发表多少学术论文，部分人被逼无耐。那么，请问在博弈论中有什么机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蒲勇健教授：
博弈论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但到是可以解释，这是一个简单的囚徒困境，跟定人家的文章多，我能不能毕业就悬了，如果人家的文章少，我多弄出一些文章来，我就可以尽快的毕业拿到文凭，因此不管人家的选择如何，每个人的最优选择都是尽量的多出文章甚至不择手段。另一方面，由于信息不对称，老师或者学校对于论文的质量高低很难准确把握，所以只有数量来显示努力的程度，所以目前这种体制就是通过数量信号进行不对称信息下的学习博弈。这是由于相对于迅速发展的教育需求来说，我们的教育供给滞后了。

网友：
蒲教授，请您谈谈对你影响最大的一本书、一个人或者一段时间，并希望你对自己有一个评价。谢谢。

蒲勇健教授：
对我影响最大的一本书《牛虻》，我现在读它也会流泪的。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个人是爱因斯坦，或者爱迪生？对我影响最大的一段时间是1979年9月~1983年7月，这是我在北京大学数学系念本科的岁月，我对自己的评价是：努力实现自己的目标，并且已经完成了70%。

网友：
有人说：“如果政府听从香港外商银行的意见而调高人民币汇价的话， 则已经流入中国的热钱将立刻受惠， 而中国政府将败于国际炒家之手。以后类似的热钱将不断的流入， 中国政府将穷与应付。索罗斯当初袭击港元之时， 香港有好多家外商银行即同时参与炒作。因此我有理由怀疑这次又是另一次的外商联合大炒作。我甚至怀疑其中一部分热钱即是这些鼓吹人民币升值的外商所为。”请问你的看法？

蒲勇健教授：我与你有相似的想法，因为我最近的研究发现，目前有200亿的美元是流入中国的“热钱”。

网友：
本人认为，要研究经济学，最重要的研究人的行为及人的心理，比如博弈论就是研究参与人之间的信念互动，那么这么多的数学表达式真能表达那些经济主体在决策时的心理么？您认为，国外的行为金融学的研究将会达到一个什么高度呢？如何有效的将这两者结合起来呢？

蒲勇健教授：
数学只是工具，要对心理学的研究成果深刻理解之后，才能把它转化成为数学语言，然后作出模型，如果能够作到这一点，数学表达是能够刻画决策时的心理过程。但是我不能保证，每一个问题我们都能作到这一步，事实上，目前国际上顶尖的博弈论学者正在到处找心理学家来合作，这是博弈论研究的前沿。不光是博弈论，整个经济学在这个世纪发展的主要的方向就是如何把心理学的发现纳入经济分析的框架。目前的行为金融学从表面上看，似乎偏离了经济学的理性人的假定，但是如果如果把演化博弈纳入，我们料想可以把行为金融学与博弈论结合起来。

网友：
蒲教授，国内和国外目前积经济学的主流都是要求很高的数学基础，如果对于我们不是学数学的学生来说，是否就无法生存，而且我们到底需要那些必需的数学知识才能够有所作为？
 
蒲勇健教授：
当然，基本的微积分、线性代数、概率与统计是不可少的。最重要的是（如果你打算作出高水平的研究成果）要掌握较高程度的统计学知识，特别是贝叶斯统计学。如果你还要作出更高深的研究，那就要学学拓扑学了，更高的程度是是微分流行，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别看这些东西，因为它们可能会让你放弃你最初的努力，我有一个建议，就使用高等数学基本工具和统计学的知识，就可以学好博弈论。

网友：
如何理解税收悖论？一方面，我们国家的农民和企业负担比较重，另外一方面，国家对教育，对农村，对许多应该做的事情没有足够的投资？
 
蒲勇健教授：
这个问题的本质是，我们的税收手段是非常落后的。有很多税收实际上并没有收上来，效益好的产业往往是纳税不足的。而老老实实交税的，是那些效益不好的国有企业，甚至是农民。他们交不了多少税，所以国家没有足够的钱进行投资，但是税收也只能从他们那里收取。他们的负担已经够重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是要改革我们现有的税收制度，以及提高税收人员的素质。
 

网友：
最先看到您的介绍，发现既然有那么多的领域都有文章发表，简直佩服的不得了。不知道您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精力完成如此多的工作？

蒲勇健教授：
我不是一个书呆子，我写作和阅读的时间不是很多，我还有很多行政工作，社会活动，业余爱好。主要是我的工作效率比较高，工作效率高的原因是：我要玩，钓鱼，唱卡拉ok，旅游，喝茶聊天.....

网友：
请问1.对中国刚刚起步的保险精算业的规范与发展提点意见？ 2.对中国金融衍生产品的理论建设.实际应用和未来发展有何感想？ 谢谢 ！

蒲勇健教授：
建议以高起点与国际规范看齐，比如说精算师的执业必须要求用具有国际上承认的考证，关于金融衍生产品的建设，请读我的个人随笔集《大话张五常》，其中有一篇文章专门谈到这个问题。

网友：
请问蒲博,现在个人信用征集以及银行个人信贷发展过程中应用博弈和信息经济学理论进行分析,你有什么建议和观点?

蒲勇健教授：
建议组建个人信用信息咨询机构（公司），个人的信用情况（以往的借钱、还钱的记录）被信用信息咨询机构存放在电脑里面。银行可以向这些咨询机构购买相关信息，这样就可以减少银行与借款人之间信息不对称的程度，从而降低风险。实际上，这就是发达国家正在做的事情。

网友：
博弈论教科书上讲很多博弈论学者不知道为何要用挣股子来决定做事的概率,于是探询其他方法.我觉得很荒谬,我认为这是对概率意义的不理解.但我又不敢认定这么多天才的头脑都会荒谬.您是否对这个产生过疑问？

蒲勇健教授：
这个问题是个哲学问题，你知道物理学家玻尔在他年轻的时候经常被困扰的一个饿死的驴的故事吗？其实，这个问题就牵扯到混合博弈的本质问题，说起来要花很多时间的，不过，如果你能看看我所写的博弈论讲义，在第三章里面有专门的讨论。

网友：
许多研究经济学的人包括我自己这个业余爱好者都无法克服浮躁的心理，比较一下兰姆塞。我们就知道自己的一切。关于兰姆塞，经济学界有说不完的话题。我希望问的是，我们怎么使自己的学习不会流于形式而一事无成 ？

蒲勇健教授：
首先，别想快速成名，别太功利，你所需要的是在研究里面获得乐趣而不是想通过学术功名去得到别的什么东西。要甘于寂寞，要把你当成一个念经的和尚那样去做经济学的研究。

网友：
据调查，我国许多学习经济学的年轻人在学习和研究博弈论，但是他们对博弈论的数学基础和功底不行，请在这方面给我们一些建议。

蒲勇健教授：
其实，对于学经济学的年轻人来说，学习博弈论不需要特别的数学知识，高等数学就足够了。关键是要能够使用高等数学知识，这可是一门学问。多看些经典文章，或是与大师级的学者交流。

网友：
蒲老师，对于一年前的“张五常热”这一现象，之后有各种各样的评论，我个人认为这体现了当前的一种社会现象，不仅仅在经济领域，甚至扩展到很多领域。但这种现象对于实实在在作学问的人反映却很平静。对于这种现象你是怎么看的？另外，对于博奕论的研究，是必须要有非同寻常的思维方式吗？

蒲勇健教授：
张五常在经济学史上已经是个历史人物，他在八十年代以后就不做纯粹的学术研究了。所以研究者不太对张五常感兴趣。博弈论是有着特殊的思维方式的。那就是下围棋的思维方式。当你选择走出某一步的时候，你首先要揣摩对方将会接着走哪一步。然后，你还要想，接着他你将走后面的哪一步。然后，他又会走哪一步.....这就是博弈论的特殊的思维方式。

网友：
请问蒲老师，如今国际上博弈论以及信息经济学沸沸扬扬,而国内刚起步.由于很多大学这方面老师还没有什么,虽然一些博士生写博弈论文其实象市场上的纳米产品一样虚,但照样作为"研究成果".面对这样的情况,我想,在谈国内的博弈论发展之前,我想问您,国内的博弈论应如何起步?

蒲勇健教授：
我有一个建议，可以请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联合全世界的博弈论学者每年办一期博弈论高级师资培训班，我建议请海外的学者有Fudenberg、Rubinstein、Myerson、Laffont.....

网友：
您觉得现在学习博弈论最好的教材有那些？

蒲勇健教授：
英文教材：一本是Drew Fudenberg与Tirole编写的Game Theory ；另一本是Rubinstein著的A Corse of Game Theory。中文教材：由复旦大学出版,谢识予编著的《经济博弈论》。

网友：
请问蒲教授，为什么我们在谈管理学的时候言必称西方，好像只有西方才有管理学。请问我们伟大祖国的悠久文化就没有人重视呢？其中的原因在哪里？

蒲勇健教授：
管理学不是单纯的科学，它是科学与艺术的结合，但是在我国悠久的历史中，我们的管理长期停留在艺术的层次，没有上升到科学。而在西方，工业革命以后，由于科学的进步，管理学逐渐变成一门可实证的具有科学理论的体系。但是科学化并没有完全结束，它仍然是科学与艺术的结合，我们现在学习管理学，使用的教材总是介绍西方的管理学知识是因为它有科学的表示框架，并不是没有人研究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管理思想，在新加坡、香港、台湾以及美国，有很多学者在研究孔子、老子思想中的管理思想，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看到有关的教材。

网友：
蒲教授，您好！我知道，您是一位勤劳和多产的经济学家，您做了很多经济理论的应用研究，也有一些经济理论成果。我的问题是中国经济学者怎么才能做出世界一流的理论研究成果？

蒲勇健教授：
首先，要提出一流的学术问题。然后，要接触一流的经济学家。最后，要努力探索，持之以恒，用十年或是二十年的时间去思考一个问题。这样就有可能作出世界一流的研究成果。

网友：请蒲老师谈谈重庆在西南的经济地位和贡献。

蒲勇健教授：
重庆在西南地区起这经济发展的龙头作用。中国经济发展的机遇来自全球制造业逐渐向着中国大陆的转移，中国在全球制造业中的比较优势是有廉价的而且素质较高的产业工人队伍，丰富的自然资源，辽阔的疆域，以及比发达国家相对为低的环保标准，而在中国的西部，这些比较优势尤为突出。西部有一个问题，就是交通成本较高。重庆是长江上游的经济中心，当三峡工程完成以后，万吨巨轮可直达重庆，而制造业的原材料及产品的运输通过水运是最便宜的。重庆可以利用这些优势与世界500强中的巨头合作，利用他们的技术、品牌和全球营销网络结合重庆的产业工业基础，生产出远销全球市场的产品，带动整个西南地区的经济发展。

网友：
蒲博士，您也是位金融学专家，您对国有股全流通有何见解？

蒲勇健教授：
现代企业制度存在一个代理的问题，解决代理成本的一个关键要素是股权要流通，可流通的股权可以通过用脚投票的方式对代理人实行监督，所以国有股也需要全流通。我不认为，在不合理股权的结构下会有高效的管理制度。股权结构有三种可能的模式：一是一股独大，这是不好的股权结构。二是过于分散，也不好。最好的是由少数几个大股东与大量的小股东共同拥有一个企业，这是经济学家多年研究的一个重要发现。

网友：
您认为网络时代改变信息结构了吗？？

蒲勇健教授：
没有，网络的出现只是节省了获得信息的成本。或是加快的信息传播的速度。

网友：
博弈论是不是和概率论有点渊源？

蒲勇健教授：
它们之间没有共同的渊源，概率论的出现比博弈论的出现早100年

网友:
合作博弈与非合作博弈是什么关系？

蒲勇健教授：
合作博弈与非合作博弈的关系问题在经济学家那里还没有一致的意见，有人认为非合作博弈是比合作博弈更为广泛的概念，但相反的观点认为两者是不同的科学范式，就象凯恩斯的宏观经济学与马歇尔、瓦尔拉的一般均衡理论的差别那样。

网友:
演化博弈与动态博弈有何不同？这是个理性问题吗？

蒲勇健教授：
演化博弈与动态博弈是前者含有“时间”的因素，而后者不含时间的因素。尽管两者的博弈过程都有先后顺序，但动态博弈在博弈开始就给定了各个阶段的行动选择，演化博弈不能在博弈开始的时候就确定后来的行动选择。后来的行动选择要当博弈进行的实际进行的各个阶段的时候才会给定。
这不是一个理性问题，是“时间”的问题。

网友:
博弈论在应用中面临较普遍的多重均衡问题,使得确定的结果难以得出,对于这个问题,您怎么看?

蒲勇健教授：
有两个方面的解决思路：
1、增加模型的约束条件，这样就可以减少均衡的个数。
2、通过颤抖手理论剔除一些均衡，如果剩下的还不止一个均衡的话，就利用对称性找出聚点均衡。
如果剩下的还不止一个，那目前就没有办法了。这个一个公认的难题，现在国际上许多博弈论专家都在深入研究这个问题，如果谁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就很有可能拿诺贝尔经济学奖。

网友：
请问蒲博士，你自己作为从事博弈论研究的经济学家，你觉得自己的学术能力和地位在国内属于什么层次，在国际上呢？你认为国内的博弈论学家们最缺乏什么。

蒲勇健教授：
我自己认为我的研究在国内是第一层次的。美国明尼苏达大学博弈论专家张春博士访问重庆大学的时候，曾经对我做这么一个评论，张春本人他对中国大陆的经济学家比较了解。他认为在大陆经济学家中，能够自己构造博弈论模型的他只见到我一个人。在国际上我当然是个无名小辈。国内的学者最缺乏认知论的心理学方面的知识，而仅仅会玩些数学游戏。

网友：
博弈论似乎有十年没有大的进展了，请问您如何看待经济学中博弈论的前途！
 
蒲勇健教授：
博弈论在80年代初以后几乎没有非常明显的理论上的进展，但是在实际应用方面发展很快，这个问题就象我在第一个问题回答的那样，理论上的深入研究实际还在继续进行，但是大的成果难以为普通的人们所理解。比如说，在NASH均衡唯一性的研究，就有很大的进展。我认为博弈论的前途在机制设计方面，因为在机制设计方面，博弈论可以成为一个非常有用的工具。机制设计是制度创新实施的一个途径。

网友：
请问蒲博，你觉得国内的博弈论研究和国外（尤指美，以，欧）的相比，有什么不足，又有什么长处？

蒲勇健教授：
不足：1、谈到我们国内的研究和国外研究，国内不足的地方主要是构造性的方面不足，主要还是应用国外的研究成果，应用当然也是一个重要的方面，但这还远远不足。
2、国内的研究即使是应用国外的研究还是简单的模型，稍微深一些的有，但是很少见，还显得非常肤浅。
长处：中国的博弈论研究客观的说还没有什么长处。
80 年代以后博弈论已经不是一个象牙塔里的研究了，它已经成为一个非常指导实际的经济制度设计有用的工具，80年代初的美国加洲电力市场改革的机制设计，美国医学院招生指标的控制都是由芝加哥大学的专家Myerson完成的。据说他将会在5年之内获得诺贝尔奖。由于这些实际工作，基于博弈论的经济学即将变成一门非常实用的科学。有人说这门科学的名字将被称之为经济工程学。

网友：
请问蒲博,现在个人信用征集以及银行个人信贷发展过程中应用博弈和信息经济学理论进行分析,你有什么建议和观点?

蒲勇健教授：
建议组建个人信用信息咨询机构（公司），个人的信用情况（以往的借钱、还钱的记录）被信用信息咨询机构存放在电脑里面。银行可以向这些咨询机构购买相关信息，这样就可以减少银行与借款人之间信息不对称的程度，从而降低风险。实际上，这就是发达国家正在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