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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持续波动的未来



金融波动仍将延续 

金融还在波动,而且这个波动会是一个相当长的阶段。 

看几组金融数字: 

第一,估计这次危机会造成金融系统3万亿美元损失。现在已经核销的1.48万亿美元已经搞得世界鸡飞狗跳,可以想象,再核销一点会怎么样。 

第二,今年美国政府的预算至少承担4万亿美元的负债。有三个办法,提高税收,看来很难;发债,美国发债受到市场很大的阻力,同时全世界的政府迄今共持有美国国债1.86万亿美元,不可能要求他们翻番;最后一个办法是印钞,这是美国人的特权。因为有这4万亿美元负债的存在,未来美元贬值和通胀不可避免。 

第三,曾经是世界第一大银行的花旗银行,曾经是2.2万亿美元的资产负债,现在已经减半,美国的银行在收紧自己的资产负债表,这是为什么到今天美国银行的贷款增长度仍然为零。银行不贷款,企业没有资金当然可能破产,造成经济衰退。 

第四,经济开始弱复苏,估计美国经济在第四季度可能恢复到零以上的增长,但与此同时失业率是10%左右。所以复苏产生巨大困难,还需要货币政策和宏观政策的支持。但没人知道,宏观政策是继续扩张,是收缩还是停止。 

这几条创造的宏观结果是,虽然直线下滑开始平稳,但是整个市场的波动还会延续。 

金融业萎缩 

危机过后一个很大的变化,就是金融业在去杠杆中会调整结构和改变经营模式。 

第一,金融业会大规模萎缩。2007年全世界1000家最大银行总资产74万亿美元,等于全世界GDP的1.3倍,全世界衍生产品的交易值590亿美元,是全世界GDP的12倍。这个泡沫破灭了,未来几年里全世界的银行业都会发生萎缩,银行的资产会下跌10%-15%,股市市值跌30%-40%,债券规模下跌10%,金融衍生产品规模下跌50%。在银行业发生变化的时候,整个银行的经营模式会更加谨慎,更加简单化。 

这次危机也是对监管的挑战。现在受到巴塞尔协议监管,但巴塞尔是顺周期的,不能预测大的突发性的风险事件,而且巴塞尔协议的基础是整个市场行为是有效的,整个市场参与者的分布是正常的。现在可以证明市场不一定有效,不一定是分布正常的,巴塞尔协议怎么样有效监管?现在全球都在讲统一监管,这说易行难,下一步在监管上会产生很大的争议。 

东欧货币危机 

东欧存在着很大的风险,是典型的货币危机。波兰货币贬了46%,匈牙利货币贬了 13%,俄罗斯货币贬了35.4%。 
资本大量撤逃,却没有贸易盈余来进行稳定。而东欧在过去十年里向全世界借了1.4万亿美元的负债,今年东欧面临的还债是4000亿美元,这是一个过去不可想象的数字。奥地利借给了东欧2460亿美元,相当于奥地利GDP的55%,只要有两家东欧的银行破产,奥地利就会破产。 

最近发生了一件很小但是很大的事情,拉脱维亚发债1亿美金失败,这给市场很大的信号,开始紧张,不能排除会有新的冲击。货币体系震荡,汇率持续波动 

全球货币体系会在震荡中重建。重建是一个长过程,震荡是一个短过程。 

这次全球金融危机毫无疑问地宣布了美元的危机。美元既是美国货币又是世界通货,这个体系不能再维持,美国靠发货币向全世界借钱维持消费这个模型不能支撑。 

所有人都认识到国际货币体系必须进行改革,美元不能再成为世界惟一的货币,但是我们没有替代,因为美元今天仍然占全世界外汇储备的64%,全球外汇交易的61%,最关键的是美元占全球贸易结算的68%,尽管美国的贸易只占全世界贸易的11%。这是美元真正的实力所在。 

全球货币体系进入一个非常困难的过渡期。在未来的中期之内我们很难建立一个新的替代型的全球货币体系,所以会有非常大的货币体系的波动,以及和美元相关和不相关的全球汇率体系的波动。 

全球经济格局变化 

我把世界看成三个集团,一个是消费和金融集团,美国、英国、西班牙、新西兰,一个是制造业和出口集团,德国、日本、中国、韩国,另一个集团是原材料和其他。 

在过去的全球贸易中形成一个基本的格局,就是金融和消费集团通过金融向全世界借贷来进口制造业的产品,制造业以全世界为市场进行生产。 

这个模式在过去15-20年的全球化里发展得很快,但现在遭到很大的挑战: 

第一美国人发现不能再靠借钱消费,所以迅速降低消费——9个月前美国居民储蓄占GDP比重是-1.2%,今年迅速反弹到5.8%,再过几个月将会回升到9%左右。从-1.2%到9%,对世界来说5000亿美元的净需求就没有了。估计明年以后美国的经常账户赤字大概维持在2000亿美元左右,加上其他国家的减少,整个世界会减少8000亿-10000亿美元的净需求,这些净需求主要就是中国、德国和韩国、日本生产的。 

作为消费国可以很快调整消费,改变储蓄,但是作为生产国很难调整产能,所以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调整产能。在过去的全球化的格局下,我们的生产能力不是为国内市场生产,是为全世界生产的,当需求一下减少,产能怎么办? 

我们看看2004年第四季度的数字,美国GDP增长是-0.2%,日本是-12.1%,韩国是-12.8%,按理来说危机是美国人造成的,美国人应该更多受罪,但是对不起,受到金融危机影响更多的是制造业集团。 

关于未来,现在两种基本观点,一种认为危机以后美国人会继续消费,我们会回到以前的模式,第二种观点是这是一个结构变化,危机以后我们会面临新的结构和世界格局。我认为过去是回不去的,我们面临一个新的格局。现在根本不用讨论贸易保护主义,贸易下降15%是非常简单的事情——2007年全世界资本净流量是1万亿美元,今年我们估计只有2000亿美元,只是2007年高峰期的20%。 

领头行业在哪里 

在全世界发生危机以后,带领我们走出这场危机的领头行业在哪里?我们看到三十多个行业,但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明确。 

普遍的共识认为,广义的绿色行业很可能成为未来的领军者。但是我们在找未来行业时,是在找可以引导至少1万亿-2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投资的行业——所谓一个行业成为领军行业,不在于他的消费,起点还是他的投资,那么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一个行业。新能源可能会产生1万亿美元的投资,但是这个规模还远远不够,所以还需要寻找下一个领军行业。 

与此同时,就是在过去60年,引导全球经济增长的火车头发生了很大变化,今年是第一次中国可能会贡献全世界GDP增长比重超过60%,成为全世界经济增长惟一的火车头,估计这个格局可能还会维持2-3年。 

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来带动经济增长,来对全世界经济产生如此重大的作用,这个经济增长格局的改变将对全球经济政治产生重大影响。 

寻找拯救方式 

还有一个我们最不清楚的问题,就是这个世界将以什么方式走出这场危机。 

1920年德国背负了庞大负债,采取了用天文数字的通货膨胀的办法来解决,德国一年的物价指数上涨84亿倍,1918年在柏林一份《金融时报》0.3马克,1938年要7000万马克。因为通胀,德国迅速免除债务,但是却彻底损伤经济,结果希特勒上台,进入二战。 

美国则是另外的做法,他们相信市场经济法则。所以1933年大萧条中美国让企业破产,结果导致42%美国企业都破产,导致美国26%的失业率,导致美国股市丢失了70%的市值。 

1990年日本经济衰退,日本知道稳定的重要性,所以他们的办法是用政府开支替代私人开支,所以日本维持相对低的GDP的增长,但是财政赤字从1990年占GDP的46%,到今天180%,日本政府完全破产。日本最大的问题是用政府开支替代私人开支这个办法维持了GDP的增长,但是私人却依然老是不投资,所以经济丧失活力。 

而2008年当我们进入世界金融危机的时候,我们看到市场的办法让雷曼破产;我们看到通货膨胀的先兆——美联储说至少准备印1万亿美元;我们看到政策开支替代私人开支——欧盟1.3万亿美元的刺激政策,中国4万亿人民币的刺激政策。但到现在为止最大的困难就是下一步的政策还是非常非常不明朗,可能是一个混合政策。 

总体而言,世界正在进入一个新的周期,一个新的结构,今天的宏观政策能够对未来产生很大的影响,但不幸的是因为今天面临如此困难的局面,政府决策非常困难,所以我们一定会有一个持续波动的未来,至少在中期之内。 

(本文为朱民在首届西部金融论坛上的演讲,有删节,未经作者审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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