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约瑟夫•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提出的著名理论,资本主义的精髓在于“创造性破坏”,新经济结构将由此建立在旧经济结构的废墟之上。美国政府对19家美国最大型银行进行的压力测试可能加速了这一过程——测试结果于5月7日公布。但是看上去,建立新经济结构的机遇很可能会被错过。
衡量银行在不利经济条件下生存能力的压力测试没有设定“已破产”类别,即使据报有多达10家银行需要再次注资。但是,鉴于经济环境已呈现出测试中最糟糕的情况,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最近又估计金融业的损失已在6个月里增长了一倍,因此,压力测试的结果被解释为银行健康的标志是无法令人信服的。
相反,市场参与者会认为,需要再次注资的银行实际上已经破产。结果,这些机构将无法获得外部资金,并且很快就会要求政府援助。
如何才能保住这些几近无力偿债的银行以避免系统性风险?这一问题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但我们真正应该问的是,为什么要保住这些无力偿债的银行?我们认为,这个问题找不到令人信服的答案;反过来,我们应该寻找那些控制由银行破产导致的系统性风险的办法。
熊彼特最大的担忧在于,由于社会无法应对动荡,创造性破坏将导致资本主义从内部崩溃。他理应感到担忧。世界各国政府应对金融危机的举措建立了这样一个体系:私营部门以社会化风险不断增长为代价来获取利润。数万亿美元被投入这个体系,只是为了我们能避免创造性破坏的自然过程——这一过程将击垮金融机构的债权人。为什么这些债权人就不该承担损失呢?
一个可能的理由是“雷曼(Lehman)因素”——大型银行破产可能会导致储户挤兑。但我们已从雷曼破产中吸取了教训,明白当可影响全局的金融机构破产时,不要让整个行业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只需坦承哪些银行明确通过了压力测试,许多担忧自会缓解。
另一个理由是交易对手风险——担心交易对手银行出现破产。但与雷曼不同的是,政府可为任何对手交易提供担保。如果国会能够快速通过为在体系中具有重要地位的金融机构制定的新破产制度,提供这种担保将变得更加容易。至此,问题已几近解决。
剩下的就是债权人(储户、长短期债务持有人和优先股股东)了。对大型综合银行而言,大约一半债权人是储户。为避免储户挤兑,政府必须提供担保。但是否要为其他债权人提供担保这一点还不明确,美国印地麦克银行(IndyMac)和华盛顿互助银行(Washington Mutual)的破产就是证明。
即使系统性风险仍然存在,政府也只应为那些具有偿债能力——而非无力偿债——的银行的债务提供(有上限)的担保。这样,无力偿债机构的风险就从公共部门转回至私营部门,从纳税人转回至债权人。
政府或许能够通过说服长期债权人折价将债务转换为股权来避免困局。最近政府在克莱斯勒(Chrysler)一事上的失败努力表明,此举绝非易事。但明确以破产相挟或许会吓住债权人,令他们同意协商,从而避免更大的损失。
假设系统性风险问题已经解决,另一个反对让银行破产的理由是,在债权人遭受巨大损失后,没有人会愿意再借钱给银行——这将为信贷市场带来灾难。不过,创造性破坏——熊彼得学说中资本主义的本性——将解决这个问题。一旦无力偿债银行的无担保债权人真的遭受损失,市场纪律就将重返整个行业。
这种纪律将迫使残存的银行改变行为,它们很可能会因此分拆自身业务。金融体系系统性风险的改造很大程度上将自发进行,并不需要政府予以强力干预。
为什么债权人不在危机袭来前阻止银行过分冒险?基于同样的原因,债权人如今则想免票乘车:他们当时就料到会得到救援。为了能让资本主义继续前进,是时候进行一些有序的创造性破坏了。
本文作者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教授马修•理查森(Matthew Richardson)、 鲁里埃尔•鲁比尼( Nouriel Roubini) 参与编写了最近出版的新书《恢复金融稳定:如何修复系统失败》(Restoring Financial Stability:How to Repair a Failed System)
译者/君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