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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读者朋友的信

 

 

2004年12月31日星期五

读者朋友,你好!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因为各种牵累,我基本上只写用来发表的文章。此外的许多想法,虽然萦绕许久,但始终没有写出来。原因是多种的:可能由于琐碎,凑不成一篇文章;可能因为还想不清楚,无法形成结论;可能涉及人事,不到公开的时机,诸如此类。现在趁给你写新年问候信的机会,谈两个我想来想去的话题吧。

一是经济学的发展。现代经济学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我自己很幸运,对经济学的追求大致没有功利的成份,所以求到的都是自己喜欢的,而且也是至今自认是珍贵的部分。但我觉得一般人所谈论的经济学,绝大部分是糟糕透顶的货色。我不怀疑它们是垃圾,只是奇怪为什么垃圾可以长久存在和发展壮大。

我目前的解释,是社会对经济学的需求很大,而经济学本身力不从心,于是就演化成一种近乎算命占卜的骗术。好的经济学是有的,但那些基本的原理离应用还很远,原理学起来容易,用起来几乎不可能成功。于是,掌握原理的人和不掌握原理的人,外人在大部分场合都是分辨不出来的。

与此同时,社会上很需要经济学家的意见,人们就是很想听听经济学家怎么说。为了博取那么一点机会,人们愿意给很多很多钱。综合起来,就是这半个世纪,西方经济学系得到的研究经费大增。这个行业养了很多人。这些被养着的人,不得不弄些东西出来敷衍,于是制造了那么多垃圾学问。

二战前经济学家的数目是很少的,工资也很低。那时候聚集的,都是一些对经济学思维有真正癖好的人。他们的报酬,基本上是满足了癖好,而不是撑满了腰包。但现在,经济学是一个不难混饭吃的行当。这个行当里,智力水平有时候下降到了令人震惊的地步,但竟然也还能光天化日地存在下去。

我举两个例子。一是宏观经济模型。这些模型,尽是数学游戏。设计这些游戏的人,既不能在理论上证明,模型中假设的宏观变量之间确实有如此这般的关系,也不能在实践中表明,这些模型能预测任何重大的经济变动。但不管怎样,这个行当已经赢取了不少诺贝尔经济学奖了。

另一个例子是回归分析。回归分析的技术可以做得很高深,但它的基础太脆弱了。样本的一点差错,就能搅乱整个图景。而控制量的设置,对回归分析的结果也有重大影响。经济学家即使偷梁换柱,也依然能道貌岸然,说自己是靠数据说话的。其实数据还是那些数据,但你要它说什么它就能说什么。

更基本的是,大部分依靠回归分析写成的经济学论文,用的都是线性回归。为什么是线性?经济学家怎么知道真实世界中的变量之间的关系是不是线性的?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为什么要假设线性来回归?因为线性回归是他们的数学水平应付得来的,所以他们就假设这些变量之间存在线性关系,然后通过回归技术确定线性系数。

在我主页上,有一张女经济学家D. McCloskey的画像。她是一个优秀的经济学家,一个优秀的统计学家。在六十年代的芝加哥大学,她与张五常同一个办公室做同事,在张的推荐下,她读到了阿尔钦的著作。这些年来,她对经济学数理化的趋势不遗余力地鞭挞。我还佩服她的道德勇气。她在与张五常共事时,还是个男经济学家。后来她决定做女人,就接受了变性手术,并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书,对有变性倾向的人是莫大的鼓舞。

我另外常考虑的,是中国的公共选择问题。在郎咸平事件后,我的感受更深:人是好的,但人民是可怕的(Men are cruel, but Man is kind.)。民意汹汹,可以在善良的意愿驱使下,走上邪恶的道路。微观经济学谈孤立中的个人的选择,公共选择经济学谈在集体中的个人的选择。一个人在市场上会买价廉物美的走私商品——这是微观经济学要解释的现象,但在民意测验的时候他却会为保护所谓的民族工业呐喊——这是公共选择经济学要解释的现象。

如果要在“民主”和“法制”之间为“市场经济”选一个保姆,我一定不选民主。我寄希望于法制。我想知道更多——法制是如何保障市场经济的。法制又是如何自我纠正,自我完善,走上与效率兼容的道路的。

我非常感兴趣的是西方习惯法的渊源。我希望了解更多。如何才能建立一种机制,让正确、合理、有效的思想站得住脚,让错误、不公、低效的思想逐步被淘汰。习惯法的体制,显然并不寄望于一人一时一案的正确。它的价值在于它有一个自我纠错的过程,一个让后代法官与前辈法官思想辩论的过程、一个让精心考虑的想法产生效果的过程。

好了,自言自语,说了不少,目的是要向朋友问好,为许久没有更新网页道歉。新年马上要到了,让我先祝你新年健康、快乐、进步!

 

兆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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