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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特罗之后的古巴

 

自从菲德尔.卡斯特罗1959年获得古巴政权之后,美国就一直等待着他下台的那一天。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但是和美国人想像的完全不一样。2006年7月31日菲德尔·卡斯特罗因胃肠出血紧急住院接受手术治疗,之后病情一直很严重。菲德尔的弟弟,任古巴国防部长的劳尔·卡斯特罗(Raul Castro))和六名高级官员接替了菲德尔的权力。古巴没有出现像东欧国家那样的暴动和骚乱。尽管迈阿密一度非常紧张,担心大量古巴人会逃亡到美国,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一艘船偷渡过来。哈瓦那的大街上仍然安静而富有生机,古巴人的生活一如既往,而新上台的劳尔.卡斯特罗会继续推行反对美国、维护社会主义体制的政策。

美国人的古巴政策充分显示了一个霸权国家的傲慢和无知。你很难想像为什么这样一个超级大国,会对一个离它只有一水之隔、只有一千多万人口的小国如此歇斯底里。美国对古巴的经济封锁是历时最长的,对古巴的经济封锁甚至包括了食物和药品这样的人道主义物资,可见也是最严厉的。

在冷战时期,古巴每年从苏联得到大约40亿美元的资助。1990年苏联解体之后,苏联对古巴的援助也随之结束,古巴的经济一夜之间萎缩了35%。在古巴经济最困难的时候,美国反而落井下石。1992年美国推出了《古巴民主法》,加强了对古巴的制裁。凡是停靠过古巴港口的船只在之后半年之内不能进入美国;禁止美国公司的海外分公司向古巴销售产品。生活在古巴的普通百姓是美国对古巴经济制裁的直接受害人。首先,由于古巴的经济结构过于单一,粮食仍然要靠大量进口。为了提高粮食产量,古巴还必须进口很多化肥、农药和农机,但是美国的制裁使得古巴谷物进口的价格提高了一倍。从1989到1994年,古巴的粮食进口减少了1/3,在这段时期,古巴人均卡路里的摄入量减少了38%,相当于每人每天要少吃一顿饭。由于药品缺乏和营养状况恶化,肺结核病的发病率提高了3倍。由于缺乏维生素,1993年大约有5万名古巴人暂时失明。1993年到1994年间古巴经济处于最艰难的时期。蔗糖产量跌到30年最低水平,公共汽车停运,饥饿的古巴人到处寻找能够买到食物的地方。为了更容易得到食物,大约有数万名古巴人离开城市到农村去。很多古巴人忍受不了贫困,想方设法逃离,最后卡斯特罗不得不允许那些愿意前往美国的人出境。美国一直谴责古巴没有自由,怂恿古巴公民叛逃,但当汹涌的古巴难民到达美国之后,美国人却慌张起来,他们借口经济原因不构成逃难的理由,将大批难民遣送到美国在古巴占领的Guantanamo基地(就是现在关押塔利班战俘的地方)和巴拿马的难民营。美国人只关心古巴人是不是反对卡斯特罗,他们不关心古巴人是不是快要饿死了。

美国希望借经济困难加速古巴的政治剧变,但是,这种想法只是一相情愿。尽管古巴并不是一个民主的多党制国家,但是其运转相当良好。大批官员都是通过选举产生的,在很多程度上能够反映出民意。这些官员的教育程度都很高,眼界也非常开阔,古巴从来都不是一个封闭的国家。古巴很少有腐败的官员,各级官员殚思竭虑的都是公共交通、就业、教育和医疗等涉及民生民计的问题。古巴有一批廉洁奉公的官员、一支经过战斗考验的军队、一批优秀而活跃的外交官、一支受过良好教育的劳动力大军,这个国家仍然是充满希望的。

在20世纪90年代最困难的时期,古巴政府推行了很多改革措施。比如在政治上开始差额选举,在经济上实行了有限度的对外开放。来自欧洲、拉丁美洲、加拿大、中国和以色列的企业开始到古巴投资。古巴允许一小部分规模有限的私人企业存在。尽管绝大部分企业仍然是国有,但是古巴也开始引进了市场经济中的企业管理制度,甚至将一些国有企业经理送到欧洲的商学院培训。古巴的经济结构逐渐多元化。目前旅游业、镍、制药和生物工程取代了传统的雪茄和蔗糖,成为古巴外汇收入的主要来源。此外,大约一半古巴家庭都有在国外的亲属。到2002年,大约有10亿美元的侨汇流入古巴,这对缓解古巴的经济困难也是非常有用的。更重要的是,美国人始终忽视了古巴的民族气节。和美国的想像不同,古巴人并非仅仅因为政治上的压迫而支持卡斯特罗。反抗外部的压迫是古巴这个民族的传统,从和西班牙人的斗争算起,一直到现在,古巴人从未对任何外来的霸权低头。因此,具有讽刺意义的是,美国的经济制裁恰恰适得其反,来自外部的压力越大,古巴民众对卡斯特罗的支持就越高。

如今,美国的古巴政策陷入一个僵局。1996年,美国国会批准了《古巴自由和民主加强法》,即Helms-Burton法。这个法律甚至规定,和古巴有贸易或投资关系的外国公司可能会在美国法庭被起诉。加拿大,墨西哥和欧盟都不满意美国的这项法案,认为美国不应该把自己的法律条文强加给别国。欧盟已经多次向WTO提出对美国的质疑。Helms-Burton法中还有一个极其僵硬的“锁定条款”,即除非古巴变成一个非社会主义国家,否则今后的美国政府都不能结束对古巴的制裁。如果美国不接受卡斯特罗之后古巴还会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现实,那么它仍然会死不改悔的推行强硬的古巴政策。但是其结果对美国和古巴都是不利的。

对美国来说,首先失去的是全世界的民心。美国对古巴的制裁与其说是为了使得古巴政治更加民主,不如说是要报复古巴多年来和苏联的结盟。美国谴责古巴的人权问题,但是当卡斯特罗举着古巴的教育、医疗成绩在联合国大会发言的时候得到了阵阵掌声。美国谴责古巴支持恐怖分子,这更是子虚乌有。相反,美国不断在古巴制造恐怖事件倒是真的。1976年一架古巴飞机被炸毁,73名乘客身亡。1997年哈瓦那海滩上发生多起炸弹爆炸事件。美国曾多次策划暗杀卡斯特罗的行动。其次,美国失去了潜在的经济利益。如果解除对古巴的封锁,仅仅食品一项,美国就可能每年增加数千万美元的出口。据估计,解除对古巴的经济封锁会给美国带来16亿美元的出口以及2.16万个就业机会。再次,美国的强硬政策促使古巴进一步朝着反美的方向前进。尤其是拉美地区最近上台的数位左翼领袖,尤其是委内瑞拉的查韦斯和古巴的联系日益密切,美国不仅没有孤立古巴,反而使得古巴进一步提高了在拉美地区的声望。第四,美国为当前的反古巴政策花了大量的冤枉钱。美国国会每年批准的用于支持古巴“民主促进”和“非稳定化”(destablization)的经费大约为3700万美元,但是这些钱最后没有起到任何预期的效果,只是养活了大批靠反对古巴吃饭的利益集团。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在拿着反对古巴的拨款的队伍中,其实混杂着很多古巴情报人员!最后,美国之所以对古巴政策如此强硬,是因为在佛罗里达和新泽西州有大约150万名古巴裔美国人。在2000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中,布什仅以微弱多数在佛州获胜并最终侥幸赢得整个大选,古巴移民的支持就起了关键作用。但是,在讨好了古巴裔选民的同时,美国的政客会得罪其他拉丁裔的选民,他们早已经对古巴势力在美国政治中畸形重要的现象不满了。强硬反对卡斯特罗的其实也只是老一代古巴裔美国人。对于古巴新移民来说,他们更关心的是在美国能不能找到工作,然后把赚到的钱给他们在古巴的家人寄过去。

世界已经变了,但是美国并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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