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储适度规模的解答含糊其辞、讳莫如深
——对《外汇储备热点问答》质疑之二
刘昌黎
国家外汇管理局在2010年7月首次公开发布的《外汇管理政策热点问答》中，就“如何看待我国外汇储备的适度规模问题”，做了如下的解答：“外汇储备不是越多越好，我们不追求大规模的外汇储备，也不追求国际收支的长期顺差，我国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连续多年保持顺差，外汇储备的增加是国际收支‘双顺差’的客观结果，反映了我国经济的长期稳定增长，这是由我国当前经济发展所处的阶段和特点决定的。”“当前充足的外汇储备为我国稳定的金融环境提供了保证。我国是一个发展中的大国，即使按照传统的适度规模指标衡量，也需要保持一定规模的外汇储备。充足的外汇储备也是一种信心的保证。此次国际金融危机就充分证明，充足的外汇储备提升了我国有效应对危机的能力。”
在今年7月公开发布的《外汇储备热点问答》中，国家外汇管理局又就“3万亿美元外汇储备是否已经超过合理规模或实际需要”，做了如下的解答：“截至2011年6月底，我国外汇储备达到31974.91 亿美元。外汇储备的增长，是在当前所处的经济发展阶段下，国际收支‘双顺差’的客观结果。我们不追求大规模的外汇储备，也不追求国际收支的长期顺差”。“一国持有多少外汇储备算是合理水平，国际和国内都没有统一的标准，需综合考虑本国的宏观经济条件、经济开放程度、利用外资和国际融资能力、经济金融体系的成熟程度等多方面因素。我国是一个发展中大国，保持充足的外汇储备对于确保国际清偿能力、提高风险应对能力、维护国家经济金融安全等具有重大的意义。”
在上述解答中，除了强调我国外汇储备迅速增加的原因和意义、原则性地说“外汇储备不是越多越好，不追求大规模的外汇储备”以外，并未就我国外汇储备的“适度规模”和“是否已经超过合理规模或实际需要”做出直接的回答，给人的印象是含糊其辞，讳莫如深，可说是“所问非所答”。而且，在去年解答中，是说“我国是一个发展中的大国，即使按照传统的适度规模指标衡量，也需要保持一定规模的外汇储备”，而在今年的问答中，则是说“一国持有多少外汇储备算是合理水平，国际和国内都没有统一的标准，需综合考虑本国的宏观经济条件、经济开放程度、利用外资和国际融资能力、经济金融体系的成熟程度等多方面因素。”
对此，特提出如下四点质疑：
第一，按照传统的适度规模指标衡量，我国需要保持多少外汇储备？
所谓传统的适度规模，是指上世纪80年代以来国际社会有一种流行的说法，为了确保对外支付能力和清偿能力，一个国家的外汇储备应该相当于三个月的进口额或当年到期短期外债的规模。按照这个说法，今年1-7月，我国进口额为9731.7亿美元，月均进口额为1390.2亿美元，3个月进口额为4170.7亿美元，只相当于6月末外汇储备31974.91亿美元的13.0%，即后者相当于前者的7.67倍！2010年末，我国外债余额为5489.38亿美元，其中登记短期外债（剩余期限）余额为1644.95亿美元，只相当于6月末外汇储备的5.14%，即后者相当于前者的19.4倍！这两个如此之高的倍率，仅仅用“也需要保持一定规模的外汇储备”就能解释得了吗？所谓“一定规模的外汇储备”，究竟是多少呢？
第二，传统的适度规模能否一概而论？
上述国际社会流行的说法是就一般国家而言的，对于有贸易顺差或对外纯债权的国家来说自然是另当别论。就支付进口的需要而言，今年1-7月，我国出口10493.8亿美元，比进口多762.1亿美元。进出口相抵仍有如此之多的贸易顺差，意味着即使我国外汇储备为零，在支付进口方面也没有的任何问题，即用当前出口额就足以支付进口额，可说是绰绰有余。就偿还短期外债而言，2010年末，我国资本和金融方面的对外资产为11080亿美元，对外负债为8820亿美元，对外纯资产为2260亿美元；2011年的一季度，我国资本和金融方面的对外资产为2988亿美元，对外负债为2127亿美元，对外纯资产为861亿美元。可见，我国已不再是对外纯债务国，已经成为对外纯债权国。这意味着即使我国一年有1600多亿美元需要还本付息的短期外债，也不存在偿还方面的任何问题，当年收回的债权足以偿还到期的短期外债，也是绰绰有余。试问，在这种情况下，所谓“一定规模的外汇储备”又是多少呢？
第三，外储合理标准是随心所欲的吗？
如果说上述所谓的传统标准不是国际或国内的统一标准，那么，“综合考虑本国的宏观经济条件、经济开放程度、利用外资和国际融资能力、经济金融体系的成熟程度等多方面因素”的合理标准又是什么呢？就美国而言，其国际收支与中国恰恰相反，是双逆差。换言之，美国既是世界最大的贸易逆差国，也是世界最大的资本输入国或对外纯债务国。然而，在很多人的心目中，美国一直是世界上“宏观经济条件最好、经济开放程度最高、利用外资和国际融资能力最强、经济金融体系成熟程度最高”的国家。既然如此，美国为什么一直不增加外汇储备呢？为什么其汇储备直到2011年2月末才增加到区区的1347亿美元，只相当于其当月进口额2113亿美元的63.7%，还不足中国的一个零头呢？西欧各国以及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这些发达国家都是因为其“宏观经济条件、经济开放程度、利用外资和国际融资能力、经济金融体系成熟程度”等方面有问题，才只搞很少的外汇储备吗？日本从大量增加外汇储备到不再大量增加外汇储备，是因为其“宏观经济条件、经济开放程度、利用外资和国际融资能力、经济金融体系成熟程度”等方面出了什么问题了吗？就中国而言，伴随改革开放深入和国民经济持续稳定高速增长，宏观经济条件越来越好，经济开放程度越来越高，利用外资和国际融资的能力越来越强、经济金融体系越来越成熟，这不是我们引以为自豪的吗？既然如此，中国为什么越来越多地增加外汇储备呢？外汇储备的合理标准是随心所欲的吗？是自己想怎么说就可以怎么说的吗？
第四，如何与时俱进地理解外储规模的合理标准？
自亚洲金融危机以来，在人民币保持稳定的情况下，人民币就开始受到了东南亚各国以及其他周边国家的欢迎。2005年7月人民币升值以后，人民币又受到了世界上越来越多的国家的欢迎。自我国开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以来，进口贸易人民币结算的金额出人意料地大大地超过出口贸易人民币结算的金额，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以此为契机，人民币国际化和中国经济崛起一样，也很可能出现超常规的迅速发展。根据世界各国的经验，凡是本国货币国际化程度高或拥有国际货币的国家，大都不怎么需要外汇储备的基本功能，这也是前述所谓的“三个月标准”或“一年标准”对美国和其他发达国家早已不适用的根本原因。迄今为止，包括中国在内的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之所以普遍地增加了外汇储备，就是因为其货币没有国际化。换言之，没有国际货币乃是发展中国家重视外汇储备功能、普遍增加外汇储备的根本原因。现在，人民币国际化进展很快，少说5年，多说10年，人民币就将成为有影响的国际货币。以此为背景，难道不应该与时俱进，以向前看的积极姿态，前瞻性地考虑中国“合理规模或实际需要”的外汇储备吗？面对3万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解答问题时总是含糊其辞，讳莫如深，如此墨守陈规，循规蹈矩，毫无见解，这会不会误国误民呢？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