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12日美国经济学家埃莉诺•奥斯特罗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女性经济学家。奥斯特罗姆和威廉姆森共同分享了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这两位都是制度分析学派的奠基性人物。较之于威廉姆森更为关注企业组织的治理问题，奥斯特罗姆的研究则主要集中在公共资源的治理问题。瑞典皇家科学院认为，将诺贝尔经济学奖颁发给奥斯特罗姆意在表彰她对经济治理分析尤其是对公共资源治理分析所做出的杰出贡献。毫无疑问，这次诺贝尔经济学奖再度青睐制度分析学派，这必将再度掀起制度研究的热潮。
较之于威廉姆森在经济学中的鼎鼎大名，对于许多经济学学者来讲，奥斯特罗姆则可能比较陌生。但是，在政治学领域，奥斯特罗姆的名气极大。奥斯特罗姆是美国科学院院士和美国政治学会前任主席，现任美国印第安那大学布鲁明顿分校政治学系阿瑟•本特利讲座教授，也是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制度多样性研究中心的创办主任。早在1999年，奥斯特罗姆就成为第一个获得政治学中最重要的Johan Skytte奖的女性，在2005年获得美国政治学协会颁发的James Madison奖，在2008年获得William H. Riker奖。奥斯特罗姆的研究体现了政治学和经济学的跨学科综合。这种跨学科的理论创新得益于奥斯特罗姆深厚的政治学学术背景。奥斯特罗姆于1954年和1965年分别获得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政治学硕士和博士学位。从今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的学术背景和研究方法来看，经济学越来越重视交叉学科的研究。这不同于先前的经济学帝国主义，这种跨学科研究既扩展了经济学的解释和应用范畴，也在方法论和分析工具上进一步促进经济学自身理论的创新和发展，从而促使经济学更加具有理论的生命力和现实的解释力。
经济学对于公共物品或公共资源的研究由来已久。无论是哈丁的“公地悲剧”、博弈论中的“囚徒困境”还是奥尔森的“集体行动的逻辑”都预示着公有资源治理面临着种种困境。长期以来，经济学家们都认为，解决公共资源配置效率的低下的难题无外乎有两种途径：其一是由政府集中管理，其二是将公共资源私有化由市场来配置。但是，无论在理论上还是现实运用上，对于大量诸如公共池塘资源（common pool resource）来讲，诉诸于政府或市场的治理模式都被证明是无效率的。奥斯特罗姆的研究则使我们摆脱了这种“政府与市场”两分法的传统观点，寻找介于两者之间的多中心治理模式（Ostrom，1990，2003）。奥斯特罗姆主要关注公共池塘资源的治理模式。所谓的公共池塘资源也被称为公共财产资源（common property resource），它是同时具有非排他性（或者排他性成本极高）和竞争性的物品，是一种人们共同使用整个资源系统但是分别享用资源单位的公共资源。这有别于非排他性和非竞争性的纯公共物品。如果类比于政府和市场，在物品分类方面，将纯公共物品和纯私人物品视为两个极端，处于这种物品之间的许多物品都具有公共池塘资源的性质。奥斯特罗姆认为，无论是政府集中管理还是市场分散配置，都很难解决公共池塘资源供给或维护的问题。通过对渔场、草地、森林、湖泊、灌溉系统、水资源和城市公共事务等公共资源配置效率的大量实证研究，奥斯特罗姆提出了多中心治理模式，她认为，在不依靠权威政府和市场交易的治理模式下，公有资源的使用者能够自发地形成使用和管理公有资源的治理模式，从而实现对资源的自我治理（Ostrom，2000）。通过对世界各地许多公有资源自治的案例分析，奥斯特罗姆（Ostrom，2000）归纳了实现公有资源自治的八项原则：（1）公有资源本身的边界必须界定清楚，包括对公有资源群体成员和非群体成员的明确区分；（2）新制度或治理模式必须与当地的物质资源特征和社会文化特征相适应；（3）全部或至少部分规则是由当地参与者提出的；（4）监督必须是有效的；（5）对违反制度的个体采取分级惩罚，即根据违约程度的不同实行不同程度的惩罚；（6）必须存在低成本的化解或协调冲突的机制；（7）外部政府权威必须能够认可自治组织；（8）必须存在分权制的组织。上述八个原则成为创建公有资源自治组织的必要构件。
如同威廉姆森反对“司法中心主义”，主张将组织视为处理内部冲突的内部秩序，奥斯特罗姆的研究也为我们解决公有资源难题提供了一种多中心的社会秩序。这种多中心的社会秩序既强调政府建构力量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也强调民众自发行动是创造有效率的自治模式的重要力量。奥斯特罗姆的研究充分体现了经济学与政治学的结合，这使得她的理论往往具有更强的操作性，能够更加全面和准确地分析公有资源配置中存在的问题及其有效的解决之道。她的研究开辟了公共经济学研究的新思路，极大促进了公共选择理论、宪政经济学、组织经济学、资源管理学等领域的创新和发展。当前，奥斯特罗姆的理论正被广泛运用于各种公有资源和公共事务的治理中，多中心治理之道不仅仅能够提高大量公有资源的配置效率，也促进了许多地区政治民主化的进程。
当前，中国正处于剧烈的转型中。在传统的观点看来，许多公有资源或公共事务的治理必须从原先的政府配置转向市场配置。但是，奥斯特罗姆的研究则为我们提供新的视角，在许多情况，私有化并一定是有效的方法，民间自治组织应该得到有效的发展。毫无疑问，随着奥斯特罗姆的获奖，其简朴而又深邃的思想必将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际运用上，奥斯特罗姆为我们重新理解政府、市场和各种中间自组织的角色和功能提供了崭新的视角，为人类摆脱诸如公地悲剧的囚徒困境，更有效地实现合作剩余和分享这种剩余提供了新的解决之道。
参考文献
Governing the Commons: The Evolution of Institutions for Collective Action Ostrom, Elino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0
Trust and Reciprocity: Interdisciplinary Lessons for Experimental Research, Volume VI in the Russell Sage Foundation Series on Trust, Elinor Ostrom and James Walker, Editors, Russell Sage Foundation, 2003
Understanding Institutional Diversity Ostrom, Elinor,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5.
作者单位：山东大学经济研究院（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