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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读托尼·朱特

很想好好谈谈托尼·朱特的《重估价值—反思被遗忘的20世纪》,但到了该落笔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任务。托尼·朱特 的这部文集涉及的内容和领域极为广泛,其中几乎每一个话题都是可以单独成篇的。看来,只能是选择性地说一些了。我们这里就仅谈《重估价值》的第一部分。

在 第一部分中,朱特谈了四位知识分子和他们的工作,从阿瑟·凯斯特勒、普里莫·莱维、马内·斯帕勃到汉娜·阿伦特。有意思的是,这四位知识分子都是拒绝犹太 性的犹太知识分子,这也包括托尼·朱特自己。现代社会让犹太人渐渐脱离宗教性,归化到不同的民族国家,是因为希特勒的作为,才使得犹太复国主义竟成为可行 的现实选择,“犹太”二字才有了非宗教的属性。上面这段话是朱特在《记忆小屋》中讲的,应该已成普通常识。但要紧的是这些拒绝犹太性的犹太知识分子并不拒 绝自己的犹太身份,他们认同的是犹太民族的“审慎自省和说真话的勇气”,是犹太传统中的那种知难而上,几近自找麻烦的耿直和特立独行!我知道用这样的犹太 特点来谈上面朱特评论的这四位知识分子肯定是不对的,但以最深刻的冷静、勇气和思想,直面20世纪巨大的苦难,却确实是这几位知识分子的共同特点,他们都 是极权主义暴政的幸存者,他们都担当起了幸存者的责任:探讨“恶”的根源。

朱特谈普里莫·莱维的文章题为“普里莫·莱维的基本事实”,这是 一篇令人动容的“基本事实”。普里莫·莱维是意大利最具良知的知识分子,1986年,他出版了最后一部作品《被淹没的和被拯救的》,1987年,莱维自 杀。一般认为,莱维是因为过于沮丧而自杀的,他从大屠杀中幸免,然而,如朱特所推测的,“幸存者的羞耻感和负罪感逐渐毁掉莱维”。为什么他会幸存下来?他 是否做出了别人拒绝做出的妥协?是否有别人替他死去?“这些问题都很荒谬,但都聚集到莱维后来的写作中。”莱维在他的最后一部作品《被淹没的和被拯救的》 中说道:“我们这些幸存者不是真正的目击者……我们是例外的少数人:我们是因为搪塞手段,或者由于个人品性,或者由于好运气,才没有沉沦到底。那些沉沦到 底的人,见到死神的人,都没有回来讲述这一切,或者回来后缄口不言。”

在回顾20世纪巨大的“恶”的时候,莱维关注的还不是那些非黑即白的 关于各种信念的谎言,而是那些推卸责任、道德暧昧的人类弱点,那些大面积的灰色人类样本。在《被淹没与被拯救的》德文版出版以后,莱维对德国人说:“真正 的罪,几乎当时所有的德国人集体的、总体上的罪,就是他们缺少说话的勇气”。但莱维最终还是自杀了,他开始怀疑自己作为一个证人的价值,怀疑“证词的作 用”,感到“一个必须不停地重复同一件事的人的疲惫”,这应该是莱维自杀的真正原因。

这一部分的最后一篇是谈阿伦特的,题为“汉娜·阿伦特 与‘恶’”。阿伦特也是极权主义的幸存者,幸存后的阿伦特的所有思考都围绕着20世纪政治之恶的问题。她说:“如果我要在这个地球上生活自如,即使只是为 了在这个世纪里生活自如,就必须尝试参与同极权主义本质的不断对话”,在那些“最著名的真理”崩溃以后,我们这些“幸存者的首要任务是,要问一问这是如何 发生的?应该怎么办?”

熟悉的人应该知道,这就是阿伦特一生的全部工作。在欧洲、美洲有一群这样杰出的知识分子,包括上面说的莱维、还有加 缪、柯拉科夫斯基,我想,还可以加上中国的顾准、林昭等等。他们就像阿伦特在1947年题献给雅斯贝尔斯的那段话中所说的,他们全都是“大洪水的幸存 者”,“而无论他们的结局如何,无论在纽约、巴黎或者罗马,他们都不得不像加缪笔下的西西弗斯一样,在他们的余生要将(记忆和理解的)巨石推上(公众遗忘 和不知感激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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