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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经济学讲义》:理解经济学,要靠演化论

《行为经济学讲义———演化论的视角》,汪丁丁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9月版,89.80元。

 

  汪丁丁以博学闻名,他的新书《行为经济学讲义———演化论的视角》再次向世人展示了他的博学。

  汪丁丁说:“经济学家是单纯的后果主义者,经济学模型只有行为的后果而没有行为的动机。”的确如此。传统经济学研究的出发点是行为的动机,但是对人们为什么会产生这些动机是不做探究的。在这种方法下,经济学成了一套用严密的逻辑推出来的知识体系。奥地利学派对这个传统遵循得最好。现代主流经济学强调数学和模型,而不重视通过逻辑来洞察经济生活中的因果关系,恰是对这个传统的背离。

  但既然如此,作为经济学家的汪丁丁为什么要去研究人的动机产生的原因呢?此书的主体内容,就是对各种行为的心理机制的研究。人为什么会有道德情感?大脑的各区域各自控制哪些心理和行为?人们如何博弈?……汪丁丁对进化心理学的见识之广博,令人惊叹。但这些研究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内容属于经济学吗?

  汪丁丁的目的是要研究演化的秩序。对行为心理的研究,有助于促进人们对演化秩序的理解。从经济学角度看,人的行为无非分成侵权和尊重权利这两种,或者说,是抢劫与交换这两种。但人为什么会有权利意识?人为什么会有抢劫意识?理解这些内容,有助于理解权利的意义,并进而理解秩序演化的奥秘。因此,汪丁丁的研究,对理解经济学是很好的参考。

  官僚群体是最专业化的侵权群体。汪丁丁在他的博客中说:“官僚化,这一过程的要害在于:官僚们的行为始终遵循着一套隐秘计划(共谋),旨在确立并且扩张每一个政府部门的权力。他们从来不声明这一计划,他们不搞‘阳谋’,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参与这一隐秘计划。”问题是,这个组织是怎么实现这一点的?官僚们为什么能够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达成与众多官员的默契?研究行为的奥秘,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政府的秘密。

  一个困扰自由经济学者的问题是:自由经济为什么无法在观念市场的竞争中获得压倒性的胜利?张维迎就曾经说过,市场经济带给人们巨大的好处,但它却无法让人们明白它的好处。米塞斯说,观念决定历史。如果市场经济的观念占据上风,一个社会自然就会实行市场经济,官僚也无法与之相抗。但现实中,却处处是反市场的人。

  一种解释是,人们反对市场,是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这种说法可以解释一部分人的行为,但不能解释其他许多行为。比如,在一些类似于纯智力游戏的问题上,人们也抱有对市场经济的深深误解。

  比如,劣币驱逐良币的问题。很多人相信,在市场中,劣币会驱逐良币。但是哈耶克等人指出,劣币之所以驱逐良币,是因为政府强制规定兑换比例,这种情况在市场中不会发生,因为卖主都不会接受劣币。恰恰相反,劣币会被良币驱逐。

  这个思辨并不牵涉到参与讨论的人的直接利益。但是,在网络上关于劣币驱逐良币的很多讨论帖子中,网友仍然坚持劣币驱逐良币。他们的理由是,每个人都会把良币藏起来、把劣币用出去,因此最后导致劣币驱逐良币。

  就生活经验来看,每个人,若非外力干预,都会拒绝劣币。但是当上升到理论思考的时候,很多讨论者却完全忽略了这一点,而只盯着“每个人都会把良币藏起来、把劣币用出去”。

  另一个例子是,在政府管制出租车牌照的情况下,人们怎么看黑车。很多人的看法是,黑车司机损害了有牌照的出租车司机的利益。实际上,是政府对出租车司机施加伤害,黑车司机只是逃避了政府管制的伤害而已。

  人们的观念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奇特的现象?即便是那些牵涉到自身利益的问题,人们仍然可能对自身利益发生认知错误。比如,希望买房的人们支持政府干预房价,以为这是符合他们的利益的,却不知道这样做离他们的利益更远了。

  汪丁丁的研究可以给人们新的提示。人的头脑结构是复杂的。在各种不同的环境、条件的刺激下,人们会形成复杂多样的思维结构。有些人天生情感发达,有些人天生善于用音乐来表达,有些人天生善于把握商机……这个天生,并不仅仅是指基因完全决定思维结构,而是说,是在环境中天然生成的。如果以电脑来比喻的话,那就是,你的装机程序决定了你能处理哪些问题。

  正因为如此,有人明明自己在生活中拒绝劣币,却不能理解市场经济不会发生劣币驱逐良币,只有政府干预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上升到思辨层面后,他们缺乏这一块的“程序”。有人能够理解高深的物理学问题,却不能理解浅显的社会科学问题,比如爱因斯坦。爱因斯坦说:“在社会主义经济中,生产资料归社会自身所有,并有计划地利用。计划经济调节生产来适应社会需要,保障每个男人、女人和儿童的生活。”

  如果对人脑本身的研究取得重大的进展,如果人们更加了解人的思维的特点,明白自身的缺陷,也许,自由经济学才会得到更多的人的认同。有人说,物理学家常常给出与常人的直觉相反的结论,但却能被常人认为是正确的。社会科学家如果给出与常人的直觉相反的结论,却会被痛骂。比如,反对政府干预房价的经济学家,就常常被痛骂。但是这也许只是人类思维发展的一个阶段。现在已经没有人用生活直觉反驳地球围绕太阳转了,但地心说也曾统治人类思维几千年。如果有更多的汪丁丁,推动行为科学研究的进步,其价值不会比经济学研究本身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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