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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止:经济盛衰的“趣味指标”

  在必须自己照顾自己的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盛衰与民生息息相关,人民因此必须就经济状况在生活上、行为上做出反应,经济顺景全民就业时尽情消费,相信“明天会更好”时借钱消费,反之只好撙节开支。正因如此,“社会观察家”微观社会现象,才能梳理出若干“规律”,作为宏观经济指标的“旁证”。这些“社会指标”,在某段特定时期,相当有效,而其中不少颇有趣味,可令为股价汇价升跌无常获利时得意忘形亏损时愁肠百结的投资者解颐。事实上,在政治介入市场,有关消息乱人耳目且变幻无迹可寻的现在,决策前看宏观数据不如参详这类“趣味指标”。而在这类“指标”中,笔者以为最具“时代气息”的是10月10日意大利财政部次长(?电文说是总理贝鲁斯科尼的undersecretary Carlo Giovanardi)的“论股”,他说股市狂升暴泻,政府怀疑交易商(股民?)大都吸毒(可卡因)有以致之;因此,政府正在考虑应否与米兰证券交易所合作,展开一项对有关人士的“吸毒测验”(真是不敢想象,吸可卡因为法例所禁,若“炒家”验出吸毒而被捉将官里,股市岂非无人操作)。换句话说,如果“吸毒指数”上扬,意味股市狂旺急挫,反之则大牛皮!吸毒令人灵魂出窍而乱炒一通,当然不正常,但问题是吸毒根本是非法行为,被证实吸毒者又怎能合法炒卖?

  看来“吸毒指数”可能胎死腹中,不过,大家可寻开心消痰化气的“指数”“指标”还多得是——

  每当大都会的士搭客随时碰上谈吐文绉绉的出租车司机时,不必查阅GDP数据,便可断定经济已陷入不景气或即将进入衰退;同理,每当斑马线及红绿灯前突然跳出一名甚至多名卖香口胶或手持破布要洗抹你的汽车的壮汉时,必然是经济不景气失业率上升的反映。存心为读者纾闷的新闻工作者,据此编汇了“读饱书出租车司机指数”(Over Educated Cabbie Index)和“抹车窗人指数”(The Squeegee Man Apparition Index)。这类指数看似“好笑”,然而它们确实是现实的写照,传达的讯息很多时候比官方统计数据更快更准。香港有没有博士出租车司机,笔者不知道,但要观察经济兴衰,计算有代表性(如天星码头)的出租车站每辆出租车平均等客时间及等客出租车长龙的长度,肯定可以看出经济究竟处于什么景况。

  据说,有人还编汇了“建筑判头复电话时间短长指数”(Speed to which Contractors Return Calls Index),因为经验显示,每当股市大涨经济过热时,判头多半关了电话,以其生意不暇接应或在股市中有所斩获根本不在乎是否有生意;如果工程判头在二十四小时内回电话,意味经济衰退;如果你才收线回电便至,反映经济进入了大萧条!曾与建筑判头打交道的人,对此相信会作会心苦笑。

  “热情如火女侍应指数”(Hot Waitress Index)虽然非常主观,却极具启示性。据纽约观察家的解读,当活色生香的女侍应随店可见时,经济必陷困境,反之则显示经济兴旺。何以故?观察家的解释是,当经济火红时,有几分姿色的女性很易找到工作环境比较舒适即不属厌恶性行业的工作,如形形色色商品的模特儿、推销员,或企业宴会三日一大宴五日一小宴的“知客”(正确写法是“公关”,但此处其意难明)。此外,其时男性经济宽裕,挥金如土,娱乐场所免不了要多请“女公关”配合市场需求,而此刻“金屋藏娇”者更大不乏人。这种情况,等于说有可观遗传基因(Striking genetic gifts)亦即“姿本(Erotic capital)雄厚”的女性,根本不必当工时长且得以硬挤出的笑脸迎宾争取小账的侍应。靓侍应多经济低增长、靓侍应少经济高增长,想来不无道理,准此,有关的指数应属领先指标(Leading Indicator),即有很高的前瞻性,换句话说,当你到处碰见秀色比菜色可餐的侍应时,便应考虑抛售股票。

  裙摆离地尺码与股市盛衰成正比,即裙脚越高股市越旺,裙脚着地则股市“衰到贴地”。这种1926年由时任一家乡间小书院工商管理学教授的佐治·泰莱(G. Taylor,1901-1972;后任宾州大学华尔顿商学院教授,是“劳资关系”〔Industry relations〕的奠基者,擅长劳资谈判,有“美国仲裁之父”〔Father of American Arbitration〕之称)发明的所谓“裙摆指数”(The Hemline Index﹝Indicator﹞),隐含裙摆与股市的内生关系。一句话,从那张根据纽约名店Smith Barney不同长度裙子的年销售量配合股市指数绘制的走势图(几乎所有提及此指数的书刊都用),清楚地看出在1897年至1990年间,裙摆短长与股市升降的确有正比关系。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大体而言,女性时装以巴黎为尊,其时花都为“唯一”的时装中心;如今情况远较复杂,因为在时装上,巴黎、纽约、伦敦及米兰,各领风骚、各有“粉丝”(捧场客),因此,应以那个“中心”的女裙为准,便言人人殊,莫衷一是,说不准!事实上,现在时装大师太多,他们的风格和趣味未必相近,遑论相同,大西洋两岸以至英伦海峡两岸的裙摆可能各走极端,因此难有标准。若以纽约而言,则今秋时兴近地长裙,纽约前卫时装连锁店Curve的负责人认为“拖地长裙配军靴(combat boots)最时髦”,这是否预示老熊复出为害不敢卖空的股民,天晓得!

  别说时装中心女裙长度不一令人无所适从,即使长度有“统一标准”,经过近百年的变化,裙摆长度与股市盛衰的关系,已甚模糊。不过,女性的预测功能不是到此为止,因为头发蓄长剪短,已代女性负起测市功能,但这种日本独有现象能否成为“普世价值”,则是未知之数。据日本最大规模的日用品制造公司“花王”(Kao)于1987年开始在东京银座对一千名二十至三十岁女性进行年度民调后编汇的“发型统计”(hairstyle data),显示她们偏好蓄长发时,经济在复苏中,反之则经济仍在恶化(近二十多年,日本经济了无生气,似不能用盛衰来形容)。《日本产经新闻》分析这项统计,指出1990年六成强被访女性蓄长及中长(semi-long)头发,其时经济不算差。1997年,留短发的比留长发的人多,翌年为日本经济“最差”的一年。2008年,日本经济颇有起色,摆脱负增长,超过八成被访女性发型不是长长便是中长!

  日本象牙塔经济学家的主流看法是,头发短长和经济无关,与股市更无涉,不过,老于世故贴近市场的人则认为,两者确有一定关系,比方说,留短发必须每月甚至每周去发型屋“微调”头发长度——把它修短,这笔开支唯有在经济好景时才能“应付裕如”,因此,经济颓疲时留短发“太奢侈”,不符量入为出的保守理财哲学。如此说来,蓄长发有上发型屋次数减少节省支出的作用,应该是经济不景气而非好景的普遍现象……大部分与女性有关的物事有理说不清且不能以常理度之,发型的短长与经济的关系亦然。

  与经济进而股市拉上关系的消费,还有啤酒销量萎缩经济必然低迷的看法,以此时失业率高企公司随时裁员,作为一家之主的男性没心情上酒吧与同伴吹牛轰饮,大多买酒回家消愁、“饮闷酒”。然而,家有家法,不能痛快狂饮当然更不能饮得烂醉,啤酒销量于焉下降。另一与消费有关的指标是领带销量多寡与经济盛衰(说失业率高下更精确)成反比,销量高意味经济不振,以其时更多男性要“执正”去求职,而“执正”的第一步是结领带着“西装”,你的那套也许是财产一部分的“西装”仍在衣架上,但旧领带可能因多年来未用而残旧甚至失踪,求职见工时的“超码消费”是买领带,领带销量突增,因此是人浮于事经济呆滞的反映。而电影旺场反映经济不景,亦是准确测市的指标,以戏院是忘忧的“最低消费”(相对欣赏音乐和体育比赛而言)的娱乐。至于“唇膏指标”(Lipstick Indicator),指的是经济不景女性“最奢侈”的消费限于买唇膏,经济低迷唇膏销量因此上升(与领带销路上升的原因相仿),此一由法国Lauder化妆品公司同名主席于2008年4月间的发现,当年轰动一时,现在似乎没多少人提及了……如今兴起的,会否是“吸毒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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