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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伯格家族——一个犹太金融家族的传奇》序言

德国犹太人是一群沦陷于历史的人。他们可谓是历史上最能干的犹太群体,但在很多方面却最不具典型性。鲜有群体因为杰出的成就而受到如此多的崇敬和赞许,或者因为其立场的模糊而遭受如此恶意的中伤。其他德国人因为他们过于犹太化而对其加以迫害,而他们又被其他犹太人嘲讽为过于德国化。他们幻想着被国人所接纳,并依靠这个脆弱的幻想而生存着,直到纳粹出现,将他们的梦想彻底粉碎。为什么这些聪明勤勉的人会对威胁到自己生存的致命危险熟视无睹?人们对此迷惑不解。出于失望,一些犹太人拒绝承认这出悲剧蕴含着巨大的研究价值。

本书试图通过沃伯格家族的史诗来解开这个谜团。沃伯格家族是世界上最杰出的犹太家族之一,他们与罗斯柴尔德家族(Rothschilds)一样深受崇敬,被视为犹太皇族。这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他们优雅迷人,爱好社交,善于享受生活。他们可以被称为世界上最古老的银行家族,其祖先可追溯到16世纪,并且他们一直活跃在银行业。透过其源远流长的家世背景,我们可以对德国犹太人的发展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沃伯格家族的成员形形色色,各具特性,他们是矛盾的个体,且又固执己见。因此,要对这个家族进行概括和总结无异于冒险之举。但总的来说,他们身上充分体现了德国犹太群体积极进取、富有胆识和乐善好施的特点。他们永远精力充沛,神采奕奕;他们喜好音乐、浅显易懂的诗文、业余的戏剧表演、高雅的晚会以及荒唐的恶作剧。他们为德国的工业提供资金,在政治上施加自己的影响力,并且丰富了德国的文化。实际上,他们在众多领域里都出类拔萃。他们不仅是优秀的银行家,也是杰出的学者、政治家、科学家、艺术家、音乐家、慈善家、社会名流和艺术赞助人。他们完全可以与多才多艺的赫胥黎家族(Huxleys)和詹姆斯家族 (Jameses)相媲美。他们的故事彰显了德国犹太人辉煌的成就,也展现出德国文化和犹太文化的极度相似。

沃伯格家族的身上也体现出了德国犹太人的弱点。他们势利、傲慢、崇尚地位,在面对东欧的同胞时表现得尤为明显。他们通常是严格、独裁的家长。他们极其爱国,而且崇尚德国文化。他们对德国极度忠诚,甚至有些盲目,直到为时已晚。他们似乎没有看到德国人心理阴暗的那一面(尽管部分家庭成员对此非常了解),而是紧紧追随这个国家,因而当大难临头时显得无能为力。沃伯格家族过于热爱德国,爱得失去了理性。

透过他们的家族史,我们可以看到影响德国犹太人的种种因素:德意志帝国时期的解放,魏玛共和国时期的崛起,第三帝国时期的迫害和驱逐以及他们在美国、英国、以色列和其他地方的坚忍不拔。鲜有犹太家族能像他们那样在德国皇帝统治时期牢牢抓住眼前的各种机遇,或者像他们那样因为这一切而遭受到巨大的伤痛。由于沃伯格家族曾与纽约的希夫家族和洛布家族通婚,他们的故事也展示了德国犹太人在海外的发展历程。这个家族的部分成员在战后返回德国,他们的家族历史现在仍在延续。

沃伯格家族早期取得成功得益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支持,后来他们在犹太慈善组织内也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20世纪初期,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光芒逐渐消退,而沃伯格家族日益显赫。两个家族之间的对比发人深省。罗斯柴尔德的崛起源自私人银行和宫廷之间神秘的相互推动。沃伯格家族则是现代的、自豪的民主主义者,他们与新兴工业阶级建立了紧密的联盟。他们将自己视为汉堡自由独立的公民,与汉堡的社会流动、自由贸易和民主政治息息相关。

不同于其他犹太银行王朝,沃伯格家族从未融入贵族阶层,他们拒绝接受洗礼和爵位。他们横跨两个世界,在犹太社会和异教徒的上层社会之间徘徊。他们被这两个社会所接纳,但又不确定究竟属于何者。他们在政界、学术界以及各行各业内挑战着容忍的极限,在此期间,他们从未放弃自己的犹太人身份。正因为如此,德国犹太人所面临的两难处境在他们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他们希望保留自己原有的身份,但也希望能在更广阔的社会领域建功立业。

不管默默地忍受了多少痛苦和煎熬,沃伯格家族凭着锐气和自信在整个社会中成功地闯出了一条道路。他们避开了强加在犹太人身上的种种精神和物质限制。他们是一个全新的犹太家族:富有魅力,四海为家,多才多艺,引入注目,而且极度自信。他们的历史不仅仅是德国犹太人的故事,也是反映犹太人在现代世界兴起的生动画卷。它也让人们全面了解到德国在过去一个世纪的发展变迁,美国犹太社会的崛起,以及以色列的建国历程。

这也是一个充满疑惑的悲剧故事,这些疑惑隐藏在他们自信的外表之下。同其他德国犹太人一样,沃伯格家族也在与无法化解的身份认同危机作斗争,企图解开自己究竟是谁这个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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