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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不会统治世界

  马丁·雅克应该预见到他的新书将会是一本畅销且饱受争议之作。如同书名所拟,“当中国统治世界”,雅克唱起了“中国的崛起和西方世界的衰落”的高调(这也是该书的副标题),这对于多年来习惯听闻“中国威胁论”或“中国崩溃论”的西方人而言,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不管怎么样,他们实在难以接受雅克所谓的“中国统治论”。

  例如,《卫报》专栏作家赫顿提醒雅克,“中国统治世界”的论调并不可靠。他说,虽然中国经济增长迅速,基本上是依赖出口制成品。不过,其它发展中国家如印度尼西亚、巴西、尼日利亚和印度等,同样增长其出口项目。今后,中国在这方面的发展空间有限,她必须要和那些国家分享市场。美国《外交政策》网站的文章则认为,看《当中国统治世界》一类的书,你很容易以为未来属于亚洲,亚洲今天或许拥有最具活力的经济,但在思想领袖方面却不可能扮演与美国同样鼓舞人心的角色,别相信关于美国衰落的夸张宣传,美国政治经济体系的自我修复机制十有八九将使它从当前的挫折中恢复过来,从新德里到东京,亚洲的精英们继续指望山姆大叔对北京保持戒备。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批评雅克的话则颇有讽刺意味,“中国的领导地位”是否意味着非洲人得说中文?外国外交官将不得不向北京“进贡”?文章还认为,“如果我们撇开中国的政治不提,中国举足轻重的地位依然是含糊不清的”。

  对于反对派的质疑和诘难,雅克表现出了一副其作为英国人的绅士风度。他回应说,我不认为中国崛起是一种威胁,相反,中国的崛起——伴随着印度的崛起——是过去两个世纪以来对世界民主进程最大的贡献。它们将颠覆以往那种“什么是全球化”想当然的结论,认为“人们习惯于西方化甚至美国化的世界,不能想象若非如此世界将会怎样”。另外,说西方的终结也不是在贬低西方,而是指由西方的现代化来“一统天下”的情况会宣告终结。雅克强调说,迄今为止,任何一个新的全球霸权力量的出现都会导致国际秩序的重大改变,英国和美国的情形都是如此。关于中国,人们很容易接受一种看法,即中国的崛起最终将预示者一种全新的国际秩序的诞生。

  雅克看好中国,其判断无非基于:文明国家、民族、朝贡体系和统一性这四个方面来看,显然中国历史极为独特,完全不同于西方。任何一个国家,都习惯于凭经验去看待世界,如果中国崛起为世界强国,她就会试图按照自己的价值观和喜好去塑造世界。因此,认为中国对世界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经济方面,实在有些过时,中国的政治和文化也会产生无比深远的影响。中国未来给世界带来的影响,将可与20世纪的美国媲美,甚至可能会超越美国。

  不同于“中国威胁论”中的“经济威胁”、“政治威胁”乃至“军事威胁”,雅克实则抛出的是一个“文明威胁”的版本。“如果说英国曾经是海上霸主,美国是空中和经济霸主,那么中国将是一个文化霸主。”当然,雅克并没有置经济于不顾,事实是,只有在一个国家经济崛起的情况下才可能在政治和文化领域发挥更大的影响力。为此,在书中雅克除了引用高盛公司的一项最新研究,即“到2027年,中国的经济规模将超过美国,2050年将达到美国的两倍”之外,还花了不少篇幅去介绍中国近三十年来取得的傲人的经济成就。

  不过问题也由此产生,诚如雅克所言,当中国统治世界,它成为一支垄断的力量,世界又将会怎样?雅克的论述颇费口舌,但观点却鲜明而突出:随着中国的崛起,中国将取代西方国家在各个领域的主导地位——西方将丧失文明操纵权,世界将按照中国概念重新塑造。他在书中曾如此描绘“中国统治下”的未来世界景象:哈佛商学院的学生指着地图上的中国上海说:“这里,我的理想在这里。”在非母语国家旅行的游客拦住一位当地人问:“请问您会讲普通话吗?”周边国家围绕着复兴的中国,深深折服于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感谢中国给予无私的经济援助;孔子的学说、秦朝的建立、四大发明、新中国的建立变得众所周知;人民币成为世界货币……

  这里,雅克确实不像一般西方人那样的“西方中心论者”,后者往往认定西方的价值、观念、规范等放诸四海而皆准,中国如果实现现代化,则必然会和西方同化,实施西方的政治体制、经济秩序,采用西方的法律条文、商业规则,成为另一个“西方社会”,雅克在书中则成了一个十足的“中国中心论者”。在他看来,天下中心的传统使中国对自己文化的信念太过强烈,以至它不会对西方标准作出让步,如果必须有人妥协,妥协的一方也必定是西方。随着中国人的信心从两千年的屈辱中彻底崛起,中国将重新坐上作为世界优秀文明的当仁不让的位置。届时,世界将按照中国概念(她强调统一多于分裂;强调“文明国家”多于“民族国家”;“朝贡体制”好过“现代化体制”;对于“种族”,中国的见解具其特色)发生一场深刻的文化和种族重组。

  然而当雅克在极力批判西方人狂妄自大和自以为是的同时,自己却掉入了同样的逻辑怪圈。因为他认为,中国的崛起会像西方曾经的崛起那样在全世界建立一个以自己为主导的中国模式。但这一论点恰恰是违背中国儒家“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思想的。中国从不把自己的东西强加给别人,中国的体系始终是开放的,讲究包容性,这与西方体系的排他性不可同日而语。对此,英国政治哲学家格雷(John Gray)在《新政治家》杂志中的评论是中肯的,他赞同雅克的观点,但是那种“和而不同”,他说:“对于任何发展中的国家都不能摆脱西方模式的说法,令我们难以认清当前世界重组的局势。……当中国逐渐强大,她会愈加肯定其古代文明延续下来的价值观;她会在历史中寻觅智慧,以创造出一种现代化的新模式。”

  另外,雅克所说的“朝贡体系”在亚洲复活,也是不可能的。“中国天下中心”是一个传统概念,雅克认为中国崛起了,就会恢复以前的国际关系模式,但他忽略了现代国际关系体系对中国的影响。鸦片战争以后中国就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转型,传统的国际关系体系被摧毁,取而代之的是以主权国家为主体的国际关系体系,雅克犯了一个经验错误。在朝贡体系中,中国做的赔本买卖,贸易总是赤字,而现代经济体系是以市场为原则建立起来的,中国即使崛起,也不可能再重蹈历史的覆辙。

  尽管雅克犯下了一些历史性的常识错误,而且在论证上也缺乏逻辑的严密性,但不可否认,他确实为人们写就了一本极其生动,却又充满大胆言论的书。事实上,当他在谈到中国崛起后,不同现代性展开彼此竞争时,他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中国崛起为挑战美国的世界大国,那么现代化范式将可能成为双行道甚至多行道,到时,对现代化的不同解读也将并行不悖——这或许才是全书的真正结论:中国不会统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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