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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由看待民主

  罗伯特·达尔用一个简要的原则来证明民主的正当性。他说:“每个人都有资格统治自我。”(《民主及其批评者》,吉林人民出版社)这个被达尔称为“强势的平等原则”之所以“强势”,在我看来,是因为它言简意赅地道出了民主最基础的两种价值———自由与平等。

  与平等和民主的关系不同,自由与民主的关系要复杂得多。从自由的古典含义来看,自由与民主之间不存在必然的联系。就像伯林所说,那些富有想像力和创造性的天才以及各种各样的少数派,生活在像腓特烈大帝时期的普鲁士那样的地方,远比生活在同时代的那些民主制国家更为自由。当然,伯林的意思应该更准确地理解为,古典意义的自由与国家政体不存在逻辑上的关联———自由,先于各种政治制度的存在而存在。

  那么,伯林所谓的古典意义上的自由是什么意思呢?那就是“消极自由”。霍布斯说,自由人就是不受阻碍地做他想做的事情的人。爱尔维修说,自由人就是没带上镣铐,没被关进监狱,没像奴隶那样一直处于惩罚恐惧当中。他们所谈论的自由,就是这个意义上的———自由,即意味着不被别人干涉。这是一种“免于……”的自由。

  相对应的,伯林还提出了一个不那么古典的自由的概念,即“积极自由”———自由,就是成为自己的主人。它是一种“去做……”的自由。

  如果人们觉得消极自由与积极自由的概念区分还是有些含糊的话,那么可以借助查尔斯·泰勒的解释,将消极自由当作一种“机会概念”(《消极自由有什么错》,文化艺术出版社)。有多少门向我敞开,有多少条路供我选择?这就是消极自由所要回答的问题。同时,泰勒将积极自由称为一种“操作概念”(我个人觉得它更像阿马蒂亚·森强调的那样,是一种“能力概念”)。那些门我能不能自己开关?那些路是不是由我管理?如果不是我自己在负责,那么谁在负责,他们凭什么?这些问题则是积极自由所要解决的。

  这时候就很容易辨识出,与民主有着内在联系的,正是积极自由的那一部分。因为无论是“操作”还是“能力”意义上的自由,总会部分地涉及到人群、集体、社会的自我统治问题。事实上,我认为积极自由的含义就是“自治”———将达尔的强势平等原则与沃尔泽的复合平等观联系起来,就会明白这一点。

  尽管伯林辩解说,他并没有在消极自由和积极自由作出褒贬的意思,从他的文章中仍然可以看到,虽然他对消极自由有可能滑向“放任主义”有清醒的认识,但他对积极自由被歪曲和滥用的危害更为警惕。他的警惕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他看到当时的极权主义国家肆无忌惮地歪曲自由,声称只有他们才有真正的自由,“这简直是对自由的无情的讽刺”(《伯林谈话录》,译林出版社)。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伯林反对的是积极自由的扭曲和滥用,而不是积极自由本身。没有积极自由,民主社会是不可想象的。而如何防止积极自由的滥用,我曾在《自由:“为了你好”的危险》中谈了很多。但我认为,只要时刻不忘“统治自我”这个词的本意,时刻意识到自由的主体是“我”,不是“你”或者“他”,更不是政府或者国家,就不至于陷入危险之中。

  不单是消极自由与积极自由的概念面临各方的诘难,作为操作概念和能力概念的自由也同样存在模糊之处。因为在不同的领域,自由的确有着不同的形态,自然也有不同的含义。政治自由当然是极其重要的,消极自由与积极自由之分在这一领域仍然具有重大的意义。但是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以及认识的不断演变,社会自由、道德自由,特别是经济自由已经让“自由”一词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一方面,我们不能用“耍手腕”的办法(泰勒语,《以赛亚·伯林的遗产》,新星出版社)将含义越来越丰富的自由硬塞到某种框架中,声称它与人们其他的追求目标,譬如正义、团结、平等等等天然地一致。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局限在各种概念区分中,失去了实践的勇气。而多元民主的社会正好能满足这两方面的要求。

  鉴于政治自由与经济自由日益密切的关系,我比较赞同阿马蒂亚·森的态度。他在《以自由看待发展》(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中通过严谨的数据告诉人们一个事实。那就是“在正常运作的多党民主制中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次饥荒”。如果说那些富裕的民主制国家没有饥荒容易理解,那么为什么1979年至1981年和1983年至1984年间的博茨瓦纳和津巴布韦,在粮食生产分别下降17%和38%的情况下成功避免了饥荒,而同一时期,粮食生产下降不过11%和12%的苏丹和埃塞俄比亚却发生了大规模饥荒?印度曾持续不断地发生饥荒,为什么当它于1947年独立后却再无饥荒踪迹?森的结论是,饥荒是很容易防止的,但它非常依赖于保障权益的民主制度。很多国家发生饥荒,根源在于权威主义国家的政府领导在政治上无所顾忌———饥荒杀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却从来不曾杀死过国王、总统和军队首脑。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森令人信服地把以饥荒为典型的贫困视为实现自由的“能力缺失”(《论经济不平等/不平等之再考察》,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他为人们如何看待自由,特别是积极自由与民主的关系提供了一种经验主义的视角。用伯林的话来讲,这是一种现实感,一种值得嘉许的政治判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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