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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衰落的忧患见证和理性批判——读《克鲁格曼的预言》


因为获得2008 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教授保罗·克鲁格曼再度成为全球关注的热门人物。10 多年前,当他对亚洲增长模式的悲观预言,终于被 1997 年惨痛的金融危机所印证时,许多人就记住了他。当然那时大家记得的,多少还有些对危言耸听者侥幸言中的轻慢。

与同样获得过诺贝尔经济奖的纳什、弗里德曼等美国经济学前辈相比,克鲁格曼一方面也以大学教授安身立命,但他又从来不只是书斋研究型的经济学家。这得益于他思想成熟的黄金时期,正是美国经济社会接连发生巨变的时代,是美国与全球加速融合、又反复碰撞的岁月。这也得益于他所研究的经济学领域,首先是国际贸易及相关的金融危机,他着重解释了,为什么资源秉赋相近的发达经济体之间,虽无李嘉图所指的比较优势或劣势,却仍可以进行大规模双边贸易。在这方面的突破研究和理论解释,让他一夜之间扬名国际经济学界,并为他今年独享诺贝尔经济学奖,赢得了至关重要的资本。

此外,至少还有两个重要原因,让他与众不同。一是他见多识广,充满活力,除了经济与政治,从摇滚明星到好莱坞大片,甚至米饭腌菜他都津津乐道;一是他笔力雄健,冷静敢言,不仅可以写深奥难懂的经济学论文,还能适应现代报刊与阅读偏好,以优美文笔和诙谐措辞,为《财富》杂志、《纽约时报》等媒体,长年撰写清楚易懂的评论专栏。 

这本冠以《克鲁格曼的预言》之名的中译本,就是这类报刊专栏的结集。其时效性看似不够好,基本上是 20世纪90年代末和21世纪最初3 年的文章。文中谈论的热点多已成往事,主要关乎美国在世纪之交的形势与决策转折,关乎从克林顿到小布什的权力与政策更替,关乎获得压倒性赞誉的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的决策失误与监管放纵,也自然关乎身为民主党人的克鲁格曼,难以完全超越的与共和党的价值冲突和政见纷争。

在小布什即将发表告别演说之际,重读这本畅销书,有利于公众更全面总结共和党执政 8 年的得失,有利于外界更深刻审视仍然蔓延的华尔街金融风暴的前世今生,因为当初的“非理性繁荣”,于是对奥巴马所代表的美国新的“变革与希望”,充满略为乐观的期待。用历史学家施莱辛格的话说,就是“每一个关心美国未来的人,都应该读一读克鲁格曼对美国现状的评价”,这大约是克鲁格曼这本著作给中国读者最主要的价值。

虽然其英文书名更准确的直译,应为“迷局或难题大拆解”( The Great Unraveling ),但改成更具市场号召力和营销热点的《克鲁格曼的预言》,也基本贴切。因为这并不只是一本记录历史的书,而是试图从分析与总结中,看到美国及其利益相关者的未来图景和路径。 

针对美国新经济在 2000 年前后的动荡,克鲁格曼认为主要原因是“经济和政治中日益增长的两极分化,以及高度有组织的右翼势力的影响不断扩大”。对于欢呼股市上涨的政经要人和《华尔街日报》、《巴伦周刊》等媒体,克鲁格曼进行了严厉批评。早在 2002年8 月的评论中,他就直斥格林斯潘所推行的货币政策,是要“创造一个住房泡沫来取代纳斯达克泡沫”,他还以日本的教训提出警告:“如果美国的确存在房地产泡沫,当泡沫破灭时,我们将会与日本同病相怜。”不幸的是,克鲁格曼的忧患预言,在 6年后逐一变成现实。

克鲁格曼怀着对他的国家前途的深切关心,充分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研究能力,进行尽可能的独立思考、理性批判和传播努力,这代表了经济学家可贵的职业操守和学术良心,显示了经济学家重要的社会影响和舆论引导。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美国总能在看似混乱的局面里,不断自我调校前行的方向。因此我期望中国的经济学家们,作为同样身处巨变时代的经济现象和政策研究者,能够仔细阅读此书,洞察其中玄机。 

可以说,面对美国在新世纪不可避免的极盛趋衰,克鲁格曼代表了深爱其祖国的忧患者,代表了“悲观主义已经成为整个国家的一种习惯”,而这也是美国崛起并保持强盛的一个重要原因。他们不满意保守势力的以权谋私,他们很担心创新能力的逐渐消散,他们其实是更忠实的美国价值与竞争优势守护者,他们的理性批判之声,最终形成支持奥巴马创造历史的汹涌民意。

当然一切也许才刚开始,这位已经改变了白宫颜色的非洲裔候任总统,会不会比小布什做得更好,能不能重现并超越 16 年前克林顿开启的美国经济强势和全球强权?这位千呼万唤的民主党新代言人,会否在接下来4 年里,避免成为克鲁格曼新的批评对象,现在还难以预知。从克鲁格曼“经常被指控为一个习惯性的自由主义者”来推测,奥巴马得当心,克鲁格曼在《纽约时报》社评版上每周两次的专栏,是监督,也可能是轰炸。

而这与克鲁格曼的政见无关,更应视为他作为独立经济学家的价值回归和道义驱使。在本书序言中,克鲁格曼毫不掩饰他作为大学教授的光荣与独立,他不是“居住在华盛顿并参加同一个晚餐聚会的”评论家群体一员,因此不会成为“一种集体看法”的弱智应声虫,比如,既不随便在小布什就任总统之初挑刺,也不会在“ 9·11”后肉麻吹捧小布什为英雄。

他始终关心的,只是美国正在发生和面临的激烈变化,究竟是延续其强盛,还是加速其衰落。正如他在 2001年11 月的专栏文章《官商同流合污》中指出,“在一个大多数专家都在赞美我们领导人的勇敢见地、技能和高尚道德的时代里,我看到混乱、无效和不诚实”。这让克鲁格曼深为忧虑,他不得不公开讨论“令当局十分不舒服的那些事情的真相”,比如一定要对伊拉克开战吗?必须减税吗?美国公司体系如何腐化堕落了?格林斯潘都有哪些问题?

透过这些文章,我们看到了世纪之交美国经济与政治局势的另一种解释。在共和党 8 年治下的美国,经济模式和政治生态的确出现了不少问题,“真实的政治世界要比我们大多数人心目中所想象的更为严峻和可怕”,因此需要有远见的忧患见证和理性批判,特别是来自一位有独立学术思想的经济学大家。

不过,千万不要因此以为,克鲁格曼试图否定美国的基本价值观和发展模式。也不要从这本书的满篇责问中,真的以为美国出了根本性大问题。这本书最多是对“自由市场的一个反省”,而不是巅覆。因为克鲁格曼比谁都更明白,“即便是一个很好的事物,有时也可能会出现很大的差错”。

这也是他从根本上不会感到绝望的重要原因,毕竟“美国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修复的问题”。小布什再弱智,保守财团再贪婪,终究无法永远占据白宫和国会山,格林斯潘再滑头,华尔街再张扬,终究难以超越市场经济本身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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