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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经济学:背离米塞斯才有希望?

近年来,奥地利学派经济学隐隐有转热的趋势。一方面,秋风等学者翻译、介绍了大量奥地利学派的经典著作,已积累到一定规模;另一方面,随着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人们对主流新古典经济学范式的信心急剧下降。奥地利学派很难准确地给出经济增长和金融发展的具体路径,但能有效地解释经济周期、制度变迁等经济问题,在危机期间特别容易受到关注。

从学科外部观察,新古典主义经济学与奥地利学派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分歧。两者都是古典自由主义的坚定支持者,都相信“看不见的手”,都要求减少政府干预,让市场自发地调节,甚至两个学派的代表人物弗里德曼与哈耶克都曾在芝加哥大学任教。可在两派信徒看来,两个学派有天壤之别,知识论、方法论和体系结构都截然不同。也许他们最初都从亚当·斯密的思想衍生而出,最终也都回归类似的自由主义的政策结论,但这只是巧合罢了。

以我的经验而言,是否信仰奥地利学派,恐与个人性格有关。乐观主义者更愿意接受能够积极引导、改变社会的有工具主义倾向的新古典主义理论。因为新古典主义者认为经济增长是经济运行主要趋势,经济波动只是增长中的小插曲,随着我们对经济规律认识的深化,采取合理的政策,经济波动会越来越小,社会福利不断提高。

可悲观主义者不这么看。历史上无数教训都已说明,这次金融危机既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就像幽灵一样,深深附着在经济结构内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经济波动的趋势并不像新古典主义者所设想的那样在变小。相反,随着全球一体化和社会互动性的增强,经济波动幅度似乎在增大。我们无法想象未来经济生活会越来越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未来变得更不确定后,经济波动会迫使我们付出更多代价。

奥地利学派根植于德奥传统中,对知识论的研究最为深刻,常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同时奥地利学派又拒绝使用复杂数学工具,不设门槛,吸引了大批学院以外的业余研究者。但钻研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多年的沃恩教授指出,奥地利学派虽然拥有思想领袖、学术典籍、研究纲领、众多信徒,但仍缺乏真正统一的研究范式。她说,“从观点表达充分、与新古典主义模式相区分、有着重要不同特征的经济学理论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承认迄今为止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奥地利经济学’。”

这一论点让许多奥地利学派的信徒和研究者深感恼火。但在《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在美国——一个传统的迁入》中,沃恩清晰地指出了诸位奥派宗师思想观念中的分歧。许多分歧并非论述侧重点的不同,根本就是深层逻辑上的死结,不可调和,不可化解。真正的奥地利学派研究者必须直面这些分歧。

下面我们不妨以哈耶克的恩师米塞斯为例加以讨论。在奥地利学派研究者心目中,米塞斯的地位比哈耶克重要得多。不仅由于米塞斯更专注地讨论经济问题,还因为米塞斯以个人之力完成了百科全书式的专著《人类行动》,一举构筑了奥地利学派的基本研究范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米塞斯以康德哲学为榜样,从最基本的人类有趋利避害、有目的的行为这一逻辑起点出发,完成了一套“人类行为学”,并把经济学置于这个更宏伟的“人类行为学”之下,还顺便用人类行为学解释了许多社会现象和制度。这项工作当然很伟大,可要命的是,米塞斯的体系逻辑自足,结构封闭,拒绝任何修改或者扩展的可能性。

米塞斯十分强调这一点。作为奥地利学派研究者,要么全面接受米塞斯的体系,用他的分析方法和概念来分析社会经济,要么就不能借用他的任何研究成果。一切试图综合米塞斯与其他研究的努力,都背叛了米塞斯理论,也就违背了奥地利学派的方法。米塞斯曾经严肃地表示,任何真实经济现象都不可能否认他的经济理论,因为他的论证都是先验的、由逻辑演绎得出,与真实经验无涉。

这一点与实用主义的新古典经济学截然相反,令人深思。新古典经济学方法论从来认为,真实经验高于一切,理论被构造出来的目的就是用于解释世界。当经验与理论不相符时,经验不会错,理论可能错,应当灵活地对理论进行修正和补充。而奥地利学派却宁愿相信不会错的逻辑演绎,不肯修正理论适应经验。虽然后者在经验面有时显得不合时宜,这份固执毕竟令人肃然起敬。

尊敬理论是一回事,应用和发展理论是另一回事。既然米塞斯的理论封闭而自足,后人只有像研读《圣经》一样对他进行注释和解读,那么奥地利学派还有何存在必要?如果要继续发展研究,那么在一定程度和某些方面地背叛米塞斯方法论就不可避免。1974年,也就是米塞斯去世后的一年,众多奥地利学派研究者齐聚美国佛蒙特州的南罗约敦,讨论奥地利学派未来的研究方向。

大家在这次会上达成许多共识,重新概括了奥地利学派的主要特征。而米塞斯晚年两大弟子罗斯巴德与柯兹纳的研究取向最为令人关注。罗斯巴德算是一个“原教旨米塞斯主义者”。他认为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并不需要更多理论创新,只需要更多地应用米塞斯理论来观察和解释社会经济,完善两者之间的磨合。主流的新古典主义从一开始就误入歧途,越行越远,奥地利学派不必对他们的进展过多关注。

而学院派的柯兹纳却认为,奥地利学派的经济学理论必须进一步发展,必须要与新古典主义更多地对话和交流,取长补短。米塞斯相对忽视,而在哈耶克和熊彼特论述中特别重要的“市场过程理论”,在当今经济活动中变得更为重要。新古典经济学也开始研究经济增长与制度变迁,很多最新进展都与奥地利学派的问题意识相重合。奥地利学派不应盲目自闭,而应求同存异,借鉴他人的独到之处。未来的经济学,一定既不是新古典经济学,也不是奥地利经济学,但一定既包含了新古典经济学,也包含了奥地利经济学。

米塞斯是奥地利学派中不可逾越的高峰。可是柯兹纳认为,奥地利经济学的希望,就在于思考如何背离米塞斯,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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