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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的世界仍然是不平的

回顾2006 展望2007(读书篇):我看到的世界仍然是不平的

 
 
  何帆
  
  去年,湖南科技出版社的孙桂均老师到北京的时候,和我提起来他们想翻译托马斯·弗理德曼的《世界是平的》书。弗理德曼是一个在世界范围内有影响力的名记,他出的书几乎每一本都是畅销书,但是他的书在中国是否会畅销,我是比较犹豫的。国外的读者不迷信专家,在他们的眼里,专家的地位大约和手艺精湛的艺人差不多,真正有影响力、能够呼风唤雨的是那些有名的记者。中国的读者似乎更崇拜所谓的学者,诺贝尔奖得主的那些书,不管怎么晦涩,总是有人捧场,记者在中国的地位似乎并没有在国外那么高。弗理德曼的这本书讲的是全球化,但是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全球化对美国的影响。中国的事情千头万绪,国内的种种问题似乎更容易激起读者的兴趣。中国人有耐心去听一个美国的记者唠唠叨叨地说他们自家的事吗?出乎意料的是,这本书在国内也非常受欢迎。说实在的,这多少令我有些失望。作为译者,我当然希望书越畅销越好,但是让我失望的是,凡是在美国流行的东西,在中国一定流行,这未免太没有意思了。

  这本书里面主要讲了什么呢?弗理德曼主要在鼓吹全球化。按照他的观点,全球化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他称之为全球化的3.0时期。在全球化3.0的时期,每一个企业,无论其大小,每一个民族,无论其东西,每一个人,无论正邪,都可以充分地利用全球化所带来的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这不再是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处于边缘和底层的人们可以更容易地抗衡主流和上层的人们。最终,那些最有创意的企业和个人是胜出者,而全球化会变得更加多彩多姿。弗理德曼为什么把书名叫做《世界是平的》呢?因为英文中有句话叫“level the play field”,即把竞技的场地铲平。弗理德曼要表达的含义就是全球竞争的场地已经被铲平,人和人,国家和国家前所未有的平等。他列举出铲平世界的十大力量。除了政治方面的因素,如冷战的结束和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的改革开放,他谈得最多的是技术方面的因素,如互联网的诞生、工作流软件的出现,以及在此基础上生产方式的变化。

  作为一个记者,弗理德曼的优势是见识广、反应快。他周游世界,从美国的硅谷到印度的班加罗尔,从中国的大连到中东的迪拜,采访了许许多多的政治家、企业家、经济学家和普通的公众。他所描述的很多全球化的特征并未尘埃落定,而是仍然在动荡和变化之中,这些变化对我们普通读者来说仍然是新奇的。即使对于身处技术前沿的人们来说,弗理德曼从他的角度,即从社会变迁的角度来看技术变化,仍然富有启发性。这是学术著作无法取代他的作品的主要原因。作为学者,从力求严谨的要求出发,往往要等到一件事情真正水落石出之后才能下结论,等到学者的严谨研究出来,技术和社会的变化可能早已绝尘而去。弗理德曼的著作还有着鲜明的个人色彩。他在写作的时候总是会谈到自己的感受,他的朋友,他的家庭,他的旅行,他的生活,这就拉近了读者和作者的距离。他的成名之作《从贝鲁特到耶路撒冷》,就是纯粹从个人的经历来观察整个中东的局势变化。

  不过,从学者的角度来看,这本书中的很多观点是可以商榷的。弗理德曼对技术的痴迷到了崇拜的地步,他似乎相信,信息技术的变化会带来一个革命,企业的生产和人们的生活都将从此和以往大不相同。尽管他也谈到了信息技术所带来的不一定都是美好的结果,基地组织也在利用互联网,但是对于未来他仍然充满信心。技术的影响真的这么大吗?我表示怀疑。互联网可能会带来效率的提高,但它也让我们把很多精力和时间无谓的消耗掉。信息技术解决的是人类社会所面临的最根本的问题吗?贫富差距、社会不公、环境恶化等等,仅靠互联网技术是无法根治的。相信互联网技术的人们会把在这个领域的成就夸大,比如EBay上的交易社区鼓励了人们诚实和合作,但是这个经验能否或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在现实社会中复制,连弗理德曼自己都心存疑虑。

  弗理德曼认为世界已经是平的了。等级制度已经被打破。大卫总是能够战胜巨人。但是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仍然是崎岖不平的。我是一个研究世界经济的学者,仅仅举一个例子,只要美元仍然是全球货币,这个世界就不是平等的,美国可以通过印刷钞票换取其他国家的商品和资源,这样的不平等交易才是导致全球国际收支失衡的根源。在WTO谈判的过程中,在人民币汇率的争论之中,在审判萨达姆的法庭上,我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平等的。

  弗理德曼在书中写了很多关于中国和印度的故事。作为一个中国学者,我对他的很多判断是难以接受的。首先,把中国和印度放在一起来类比就是不伦不类的。从我的亲身体验来看,印度和中国在很多方面是不同的。西方人把中国和印度放在一起来比较,就好比一只鸟看到鱼和兽都不会飞,所以要研究鱼和兽的相似之处。西方的人类学家把所有非西方的人种都视为未开化民族,所以要研究这些未开化民族的共同之处,所谓印度和中国的经验比较,在我看来也是一个充满了萨义德所说的“东方主义”色彩的伪命题。

  其次,弗理德曼很可能高估了中国和印度的实力。我并不是说中国的经济发展成就是可以被忽视的,而是中国的经济发展并非完全如弗理德曼所说的,是靠了开放和加入全球化。在中国的改革开放过程中,体制的调整、观念的更新、人口结构的变化,所有这些内部因素,可能所起到的作用远远超过外部作用的影响。技术不是最重要的,甚至经济都不是最重要的。

  我之所以愿意承担这本书的翻译,一是因为我自己在阅读这本书的过程中有很多启发和感悟,我愿意向中国的读者推荐一本好书。二是因为我想借这本书的出版,给中国的记者朋友一点小小的震动,一个记者的影响力其实是远远大于学者的,我盼望着中国的记者中能出现更多像弗理德曼这样声望盖过专家学者的人物。

  作者简介:社科院世界政治与经济研究所所长助理,本书译者。

  英文中有句话叫“level the play field”,即把竞技的场地铲平。弗理德曼要表达的含义就是全球竞争的场地已经被铲平,人和人,国家和国家出现前所未有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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