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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德曼:文如其人

       弗里德曼是战后成长起来的经济学家。当时的主流是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在一片国家干预的喧闹中,独有他高举自由放任的大旗
  他对实证方法、消费函数、货币理论与政策、浮动汇率、美国货币史等问题的研究在经济学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我是在近30年前听到弗里德曼这个名字的,当时有人告我,弗里德曼此人,“身材矮小,好为诡辩”。他获得诺奖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甚至颁奖大会上都有人抗议。以后读他的文章,他对自己观念的坚持,使人感到他个性中顽强的一面。但读过他们夫妇二人的回忆录《两个幸运的人:弗里德曼回忆录》后,这种看法全变了。弗里德曼其实是一个平和、善良的长者。
  人格
  弗里德曼把回忆录命名为“两个幸运的人”,表明对这一生是满意的。他不把自己的成就归结为个人奋斗,而归结为幸运。仅仅一个题目就透出了谦虚、平和的人格。
  弗里德曼是战后成长起来的经济学家。当时的主流是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在一片国家干预的喧闹中,独有他高举自由放任的大旗。当时的处境是可想而知的。尤其是他在1976年获诺奖之后,反对之声甚高。缪尔达文这样的诺奖得主,对他歪曲、攻击,许多不明真相的人把当时智利皮诺切特的军人政变以及以后的屠杀(其实皮诺切特使智利走上市场经济化,是功大于过)归罪于他。在诺奖颁奖会上都有人打出反对他的横幅。
  但他在老年回忆这一段历史时,没有对往事的愤怒,没有对当事者的指责,只是如实地写下了事实。弗里德曼平静地回顾着这一切。没有对世人的愤怒,没有对自己的吹嘘。读这本书让我们感到他那种学人的修养和宽容的气质。一个人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人的修养。一个心胸狭窄,从“愤青”长成“愤老”(愤怒的老头),往往是成不了大事的。弗里德曼的成就与长寿(今年已90多岁)和他的这种心态相关。读名人的传记、回忆录,首先要学的是他们的人生态度。
  但为人谦和、宽容并不等于没有原则。胡适先生是一个极为宽容的人,他的名言是“宽容重于自由”。但他在坚持自由主义传统这一原则上是寸步不让的,弗里德曼也是这样。
  在20世纪中,最有影响的经济学家当数凯恩斯和弗里德曼。凯恩斯在市场经济遇到严重问题时,提出了国家干预的主张,这对战后经济理论和政策产生了极大影响。但国家干预的加强也引起了许多问题,弗里德曼举起了自由放任的大旗,他的思想被称为“对凯恩斯革命的反革命”。这些思想在上世纪80年代之后对现代经济政策产生了巨大影响。现在看来接受弗里德曼的思想已是极自然的了,但在当时提出并接受这种思想要有多大的勇气!弗里德曼有自己的信念,并且坚持不懈地宣传这种信念,一个瘦小的老头身上,蕴藏了多大的毅力!
  思想
  在学问这个层次上,弗里德曼也是极令经济学人敬佩的。1992年,他在旧金山斯坦福大学过80岁寿辰时,来自全世界的学人向他表示敬意。这种发自内心的崇敬来自他对自由主义信念的坚持,也来自他学术上的巨大贡献。他对实证方法、消费函数、货币理论与政策、浮动汇率、美国货币史等问题的研究在经济学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他的许多著作已成为千百万人阅读的经典。
  研究20世纪的经济学发展与演变,研究20世纪人类社会发生的巨大变化,就不能不了解弗里德曼。已出版的弗里德曼的传记也有几种,但最可信、最有价值的,还是弗里德曼本人写的这本回忆录。这本回忆录记载了他们夫妇两人的经历、事业和家庭。只有了解了这些,你才能更深刻地理解弗里德曼的观点和理论。一个人的思想和他的经历相关。这本书记录他们学习、教学、参与政府工作和在世界各地游历的经历正是他们思想形成的基础。
  你读弗里德曼的著作,看到的是思想的结晶,是最后的成果,但读回忆录你看到的是这些思想形成的过程。了解了这个过程,才能更深刻地理解他的理论。
  作为20世纪的经济学大师,弗里德曼交游广泛,他长期在芝加哥大学工作,这里本来就是经济学精英聚集之地。他与经济学界、政界、许多知名人士都有交往。他记下了这些人的思想与活动,给我们留下了一份宝贵的学术口述史资料。
  在他笔下的许多人物栩栩如生。例如,他写了著名经济学家保罗·道格拉斯上课时把呈子发给学生来证明边际效用递减规律,记载了道格拉斯连任18年美国参议员竞选失败后的心情,对我们了解这位学者的特点提供了最珍贵的资料。我在写舒尔茨传记时,知道当时舒尔茨为维护学术自由离开了衣阿华大学,但具体细节不清楚。弗里德曼与舒尔茨是芝加哥大学的同事,他对这一事件的记叙和引用的资料,解决了我的难题。研究战后的经济学和经济学家不可不读这本回忆录。伟大人物的回忆录是一个时代真实的记录,不同的回忆录角度不同,都值得我们重视。
  弗里德曼说自己年轻时“年少轻狂”,我最初听到的大概是这类传言,所以,读回忆录前有“文不如其人”的感觉。读完这本书后,才觉得“文不如其人”无非是因为曲解了他,把他年轻时的一时一事作为他整个人。误解在阅读中消失。

  链接

  米尔顿·弗里德曼是继凯恩斯之后,20世纪最重要的经济学家。如果说凯恩斯的精神主导了20世纪前半叶的西方经济政策,那么弗里德曼的思想则影响了20世纪的整个后半叶。由于创立了货币主义理论,提出了永久性收入假说,他于1976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他是美国芝加哥学派的领袖,一直遵循芝加哥学派的传统,主张经济自由主义,被称为反凯恩斯主义的先锋。
  其重要著作包括:《实证经济学论文集》、《消费函数理论》、《资本主义与自由》、《价格理论:初稿》、与施瓦茨合著《美国货币史·1867-1960年》。他的大多学术著作对凯恩斯经济理论提出了相反观点,反对政府干预经济,是弗里德曼经济学理论的核心所在。
  在美国国内,弗里德曼上世纪50年代提出的低税、教育凭证和负所得税的主张得到了人们的广泛赞同,而在美国之外,许多发展中国家都接受了他的“自由市场经济”理论,进而放弃了秉承多年的中央集权计划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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