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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经济学部落

经济学大师需要上溯到凯恩斯,但在分工专业的今天,倒是经济评论中能够找到一丝丝凯大师失落的影子。FT的首席评论员马丁沃尔夫、国人中郭凯的王二系列曾引起很多关注,而近年写作热情高涨的何帆也算自成一路。

苏格兰人托马斯·卡莱尔曾经将经济学称为“沉闷的科学”,经济学家的作品也可想而知。经济学家中自然不乏凯恩斯这样文字大家,或者克鲁格曼这样的专栏作家高手,但坦白说多数不善文字;中国经济学家亦然,不过也有例外。

“在遥远的极北之地,有一个叫做‘经济学’部落。这个部落占据了一大片荒凉的冻土。由于‘经济学人’生活在这样的天寒地冻之中,也由于他们多少有些排外,在外界看来,‘经济学人’过的是一种与世隔绝的艰苦生活。”几年前我闲时无事,翻阅网文,读到一段调侃经济学家部落话,就顺着读完。

文章有趣,关键是“不把经济学当回事”自嘲很耐人寻味。我常认为幽默感是培养不来的,也默认是翻译作品,但读完才注意作者是何帆——何帆是在财经界算得上耳熟能详。也从那时候起来,我才意识到,在财税改革、汇率变化、金融危机等正襟危坐的宏大话题之外,隐隐约约还有另一个何帆,更文艺,也更有趣。

再到后来,随着何帆在FT中文网等媒体撰写越来越多的读书笔记,另一个何帆形象开始愈加鲜明,而他的文字风格也越来越明显,以至于有次一个编辑朋友在朋友圈贴出一本匿名小说的两页,我第一反应就是何帆,因为他的文字识别度实在很高。

我曾说何帆文字如不是国内经济学家中文笔最好的,也应是最有英式散文味的。如今在《若有所失》等书中,一个走出经济学部落的何帆形象呼之欲出,他挥挥手,“告诉经济学,我出门远游了”,自嘲自己出于兴趣的写作选择在学术界有多么危险,“这就好比一个大家闺秀,突然告诉家里人,自己要去唱戏。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低级的趣味?难道你不想再在一流的学术刊物上发论文了?你写的东西连参考文献都没有,看起来多么丑陋!”

伴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经济学中国是显学,成为一个经济学家除了智识上的优越感,也意味着身份上的安全感。对于很多人来说,经济学不仅是职业饭碗,更是一个终极慰藉。何帆则表示在经济政策研究之余,乐意做一个科普作家——好消息是他不仅继续做二传手,且要从写文章出文集到写真正的书了。

他的选择,作为一个样本其实值得玩味,从信仰经济学对于世界“生死攸关的意义”到调侃“别再叫我经济学家了”(甚至表态“在这个越来越讲究专业分工的时代,我算是当不了专家了。”)

这本《若有所失》就是这样一个个人转型过程之中的产品,这显然还是一本随笔集,但是已经看到作者的野心,这几乎可以看做作者下一本书的半成品,里面散放各类随手收集材料:从金本位到网络战,从地缘政治到国际革命,从人口变迁到网络竞赛……经济、历史、政治、心理学、脑科学等等都有涉猎,处处显示这是一个杂食而高效的读者,他说出差的时候至少要带四本书,“候机厅里读一本,飞机上读一本,宾馆临睡前一本,回来的飞机上一本。”

站在更大的背景下,何帆从经济学家到二转手的变身,粗看起来不可思议,细究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首要原因自然在于经济学的封闭。正如何帆所言,经济学在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的时代经济学还相对开放,如今则是一个对外封闭而又有着严格的内部纪律的“部落”:“在‘经济学’部落,未成年者被叫做‘研究生’。他们要经过庄严的成人仪式才能被接纳为部落的正式成员。成人仪式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每个‘研究生’必须做出一种叫‘模型’的东西,并得到‘系’里的老人们认可……”

其次,也是路径依赖以及个人选择。将中国经济学人放在更大的背景下解读,虽然当下中国跻身顶级经济学部落的人数不多,但是随着经济学日渐主流,分化也出现。从我个人的观察而言,中国经济学家可以粗略地分为两大群体,一个50后为主的群体,他们往往是80年代留学海外,也直接参与中国经济改革进程,优势更多在于实践,另个一个群体正在形成之中,是80后为主的经济学家,他们一开始就受主流熏陶,在归化融入经济学部落进程也更为顺利,优势更多在于技术。至于60后和70后去哪里了呢,我觉得90年代之后的时代变化一方面带走了最优秀的老师,另一方面也使得那个年代大学教育多少有些面目苍白。

从学术道路来看,何帆是70后,两边的特点都有点沾边,他也曾经去哈佛放学两年,最终却认同一个结论,“颇具讽刺意义的是,正如我的一位老师跟我说过的,到了美国之后,知道了什么是好的经济学,也知道自己做不了好的经济学。”

从更个体的方面审视,也许比起对于共同体(比如学术或经济学)的认同带来的安全感,好奇心是某类人难以放弃的本性,而阅读则成为好奇心外溢的窗户,写作成为好奇心思考的出口,这完全是个人选择。

对于何帆的选择,有学术独立团朋友比喻为“谦卑而好奇的狐狸”,这很对,但我觉得也有骄傲,不肯追随主流自欺欺人。所谓狐狸,来自哲学家以塞亚·柏林的比喻。柏林的著述往往流行而解释颇多,这个比喻也是,哈耶克有一个接近而不同的比喻,分类为“软心肠”和“硬心肠”。一般而言,狐狸表示多元,与刺猬专一对应,最早源自希腊谚语“狐狸有多知,刺猬有一知”。不同的思想家有不同的气质,除了际遇,更在于选择。随着专业分工的进化,学术日渐封闭,经济学也不例外,而新思想却往往在边缘地带诞生。我常常认为,学术日渐成为一些二三流人才的就业出路,而思想在民间又导致标准混淆,这种时候,有品质的公共传播其实非常必要,而跨学科作为学术思潮的回归,也许正在潜行。

我常常觉得,读书是消费,写作是生产。何帆的意义就在于他同时还是一个高效的生产者,不断通过广泛阅读以及高速学习带给读者高品质的二手资料——不要看不起二手传播,一手的东西值得看的未必有那么多,传播要达到信达雅的目标,道路很远。正如何帆所言,“这是因为我不喜欢复杂的东西,凡是遇到复杂的东西,总想把它弄得简单,我自己才能理解。我喜欢把严肃的理论变得更加有趣味,同时小心地不破坏它原有的品味。”

不过,从文人趣味的角度,或者更多是个人偏好,我觉得何帆文章目前偏于流利舒畅,我偶尔会想,或许稍微涩或滞一点会有点不同,就如前人所谈,“本来晦涩的原因普通有两种,即是思想之深奥或混乱,但也可以由于文体之简洁或奇僻生辣,我想现今所说的便是属于这一方面。”

读书还是写字,学术抑或兴趣,到头来谁会留下更多的印记,还是依赖于时间的判断。正如我在《杨小凯:经济学家还是思想者》所谈,如果杨小凯只是一个经济学家,其实难以在十年之后引发如此之多的讨论,他的洞察力其实被学术努力有所掩盖。同时值得指出的是,如果没有经济学的训练,无论杨小凯还是何帆,其思想传播也会大打折扣。

人很难超越自己的时代,但人有自我选择,尤其是应该根据自身特质做出最优价值的贡献,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是进化的赢家,应该将天赋不仅视为赐福,同时也近乎一种责任,延续与发挥的责任。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专业分工一百多年后,也许又到了学科融合节点。英国人萧伯纳早前曾调侃,专业都是骗外行人的,而在变化的复杂时代,其实跨学科思维是顺应潮流变化,比起转瞬就过时的专业,更具有对抗时间的反脆弱性。

何 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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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经济学博士、研究员。已经出版的专著包括《为市场经济立宪:当代中国财政问题报告》等,并有多部译著。在国内外重要期刊发表论文100多篇。参与翻译《世界是平的:21世纪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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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若有所失——漫步在历史和经济的丛林中》

副标题:漫步在历史和经济的丛林中

作者:何帆

出版社:浙江大学出版社

出版年:2014-2

页数:300页

内容简介:

这是一本思想随笔集。从英国的金本位制不经意的确立到其与国际金本位制的渊源,从美国历史上刹那出现的唯一改革到日本历史上的以退为进,从东亚金融危机到由希腊引发的欧元危机,从人口涨落到国家沉浮,作者旁征博引,所述看似是迷失在历史大潮中的细节,背后却有与当今社会经济发展息息相关的隐喻。每一个命题都是智慧的沉淀,曾经的过往和现实的无奈,都教会我们:记住历史,才能更好的把握未来。在这些思考中,你可能学不会当下可用的“屠龙之术”,但是可以让你的思想受到一次深邃的洗涤。

(编辑:郭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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