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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曙光:顾准政治学和政治哲学思想评析

中国深度研究席明纳:张曙光教授主讲逆境中探索和苦难中悟道――顾准政治学和政治哲学思想评析

201067日下午230中国深度研究席明纳第八期在光华楼东主楼2812高研院思想者学苑举行。本期席明纳研讨的主题为逆境中探索和苦难中悟道――顾准政治学和政治哲学思想评析

复旦大学教授、高研院专职研究人员顾肃教授主持了本期席明纳。复旦高研院兼职教授、中国社会科学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张曙光教授受邀担任主讲嘉宾,上海师范大学历史系萧功秦教授,同济大学哲学系主任陈家琪教授,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郭定平教授、陈周旺副教授,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方钦副教授受邀参加了本期席明纳,高研院专职研究人员郭苏建、吴冠军、刘清平、纳日碧力戈、林曦、沈映涵参加了本期席明纳。

顾肃教授首先欢迎各位嘉宾的到来,并向听众们介绍了到场的诸位嘉宾以及本期席明纳活动的由来和讨论规则,然后请张曙光教授先做四十分钟的发言。

一、基调发言

首先,张曙光教授介绍了顾准的身份和相关历史背景,指出顾准政治学理论探索的核心问题,即借鲁迅娜拉出走以后会怎样而引出的革命胜利以后会怎样的问题。面对中俄革命胜利后所经历的曲折,顾准着力对其理论和历史根源进行了探索,力求发现避免弯路、接近至善目标的途径。

接着,张教授对顾准的理论贡献进行了概括与提炼。(1)关于民主政制和专制政制。顾准借助对希腊海上文明和大陆国家会出现不同政制的分析,解释了人类民主制度的建立需要一定的历史和现实条件。(2)直接民主和代议民主。顾准分析了从直接民主到代议民主的发展和变迁。指出,代议民主是一种复杂精巧的、适合于广土民众国家实行民主政治的制度,。这也为破除人们对于政治人物的迷信提供了有利的武器。(3)关于资本主义和异化批判。顾准与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的定义最大的区别在于马克思强调雇佣劳动,而顾准强调法权体系和合理经营。顾准认为,马克思之所以如此定义是为了消灭异化,建立地上天国。(4)关于民主科学和进步史观。顾准认为科学精神与民主是相一致的。中国的思想史中更多的是道德训条,很难产生科学和民主。同时,他对历史目的论持批判态度,主张进步历史观。(5)关于理想主义和经验主义。顾准对于绝对真理论和唯理主义持批判态度。他认为,革命的理想主义者不能不是唯理主义者。马克思哲学是黑格尔和培根的神妙结合。同时,顾准对自己的经验主义和多元主义也做了很多论述。

然后,张曙光教授分析了顾准政治理论的局限性与缺陷。在肯定顾准思想对马克思理论的科学批判以及对中国前途和人类命运的建设性探索的基础之上,张教授认为,顾准的理论缺陷也非常的明显。顾准认为自己是一个民主社会主义者,一方面他主张民主政制,而另一方面他却又坚持消灭私有制。这里存在着明显的逻辑断裂。

接下来,张曙光教授将顾准对社会革命胜利以后的娜拉问题的探索划分为了三个阶段:萌芽期(19521956年苏共20大前后)、耕耘期(苏共20—1960年前后)、收获期(19601974年病故),并对各个阶段的特点进行了详细地分析。他指出,顾准对于革命的反思和发问是基于切肤之痛和对于现实痛定思痛的呐喊,代表了当代人的心声;顾准在对革命局限性进行反思的同时并没有否认其积极的历史作用,而是给了革命以恰如其分的评价。顾准的这种冷静与理性都决定了其探索结果既超出一般人想象而又在于情理之中。

最后,张教授围绕顾准的读书情况及其思想渊源进行了探讨。他主要介绍了顾准主要涉猎的书目、服务于改革当前现实规划未来方向的读书目的、比较研究、追根朔源、紧密联系现实的读书方法,并且对顾准民主思想产生、形成和深化的历程进行了总结。张曙光教授指出,从人类的学史来看,顾准的民主思想并没有太多的突破与创新;但是,鉴于其形成的社会背景——旧中国的专制统治和新中国成立后的人民民主专政,顾准的民主思想完全可以被称为中国现代民主的先声。

二、第一次学术讨论

萧功秦教授高度评价了张曙光教授对顾准政治思想所进行的系统梳理。他认为,过去人们更多的是把顾准当作一个精神偶像和道德化身,加之顾准思想并没有系统的著述,因而少有对其学术思想系统、专门的论述。萧功秦教授特别指出,张教授这项研究的第一个重要意义就在于系统地分析了西方民主的发源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从清末立宪开始,中国人对民主的认识主要是基于专制主义的压迫而产生的一种道德需要。民主是为了制约腐败和专制,而不是综合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这样就造成了功能主义和简单化的倾向,使我们对于民主的认识从一开始走上了一条特殊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很容易被导向民粹主义的方向。这种道德主义与民粹主义的结合就使民主成了为民做主。张曙光教授的研究另外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地方是对顾准思想缺陷和不足的认识。他第一次明确了民主社会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的区别。顾准承认消灭私有制,也认为社会主义是好的,而社会主义是要向民主社会主义的路发展的。张曙光教授在分析中则明确地指出,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针对在该问题上顾准的如下言语:我反对社会主义吗?我不。私有财产终归是要消灭的,我们消灭了私有财产,这很好,萧功秦教授提出了他的疑问——这段话到底是顾准的由衷之言,还是专制环境之下不自觉地政治表达?

陈家琪教授则就顾准政治思想的内容指出,顾准肯定进步,但是否认目的论,没有目的,这种进步应该如何来理解、又应该如何来衡量呢?同时,陈教授进一步质疑道,作为一个经济学家,顾准却很少提到私有制所有权问题,与之密不可分的人权宪政也没有进入他的讨论视野,这是大的政治环境所致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陈周旺副教授指出以前研究顾准大多从精神层面出发,研究具体思想的比较少。而张老师的发言很好地对顾准的思想进行了梳理,弥补了这一研究缺憾。听完后使得我们能够发现顾准的思想涉及了一个政治学的核心概念即革命。在这里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革命之后如何提升国家的建设能力以及社会转型的问题。纵观历史,法国革命之后国家的建设能力没有得到提升但它成功地进行了社会转型;对比中国革命与俄国革命,两者的国家建设能力在革命之后都得以提高,但是他们的社会转型都是失败的。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西方社会里,有王权与资本家这两股力量在自觉与不自觉地推动现代国家建设,反观中国我们只有中国共产党这一股力量。我们是否可以通过比较这些差异获得更多的理论认识呢?

方钦博士提出了一个问题,即顾准的经验主义思想从何而来。通过阅读顾准文集,他隐约感觉到顾准认为要依靠经验主义解决革命之后社会怎么办的问题。这个观点促使我们联想到从斯密至哈耶克的关于自发扩展秩序如何形成的思考。如果顾准的经验主义来源于他们,为何在他的著作中没有提到产权而大谈公有制;那如果他的经验主义思想不是来自此处那又源自何方呢?

三、第二次学术讨论

刘清平教授指出张曙光教授的发言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视角。其所带来的思考有中国革命完成后该怎么办?我们该如何理解革命本身,顾准对革命的认识带有乌托邦色彩吗?中国的革命是一场什么意义上的革命,这场革命本身值得肯定吗?我们革命本身是起源于我们五千年的文化历史吗?是儒家的革命?对这些问题的反思,又让人们联想到中国人对于民主认识,民主的概念到底是什么,是否与古希腊所谓的民主不同?中国人心中把文化大革命视为大民主的情怀对于我们真正进行民主建设是不是一种观念上的障碍呢?这么多怀有良好的愿望的革命为什么导致了我们今天都不想看到的局面?而这种情况在历史上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同时从文化的根源上来考虑,为什么中国历史上会一而再地重现专制或革命这类事件?

林曦博士结合自己的阅读经验指出顾准在涉及到关于社会主义、关于市场各个方面的时候,他的立场其实是并不明朗的。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自由主义者,还是一个社会主义者。张老师刚刚提的问题提到他在阅读的过程中不知道顾准对他所说的社会主义是不是由衷地赞成,他本身就是开发出一个很重要的面向,这个面向就是我们如何去理解研究者本人和他所研究的对象,然后将其放在一个更广的链条中去看。

陈家琪教授补充到刚刚提到了顾准的研究,也提到了直接民主。代议制民主。实际上,希腊的城邦民主很难说是代议制民主,真正形成了代议制民主的应该是罗马的元老院。从这个意义上说,顾准所说的中世纪的骑士制度是非常重要的,对中国来说,同样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贵族,如果没有贵族就没有办法抗拒皇权的强大,而底层群众的抗拒就只有一个途径就是造反,只有贵族才可以用非造反的方式来限制皇权。反观顾准对于古希腊的研究,随后又谈到代议制和直接民主。另外,革命家当初为了理想而受难在道德理想上是值得肯定的。

吴冠军博士指出卢梭不能当雅各宾的替罪羊,正如尼采不能当做纳粹的替罪羊。回到顾准的思想,为什么我们要在今天重新谈顾准的思想?为什么顾准的思想在今天是非常重要的?今天顾准这样一种没有引经据典的思想拿出来,它如何能够被接受?我们今天发掘顾准是不是需要一个话语的再阐释?

纳日碧力戈教授提到我们在讨论顾准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起着关键作用的道理或模式在其中?也就是说,我们在讨论顾准的问题时候,会不会认为他不属于我们这个圈子里的,然后就排斥他,然后从另外一个视界来看问题?

萧功秦教授补充道中国民主的渴望来自于对专制主义的逆反心理,具有道德主义的色彩。中国人特别容易纳入到到卢梭的人民公议人民总议的道路上来。西方人的民主是多元的利益,中国人的民主是很抽象的,不是个人利益的总和,也不是平均值和多数人的利益。这种抽象性很容易被专制主义利用。因此这是中国近代民主的一个悲剧。八十年代后,民主思潮兴起,哈耶克等思想流传,但是中国没有西方历史上的骑士精神和城邦制,也没有基督教的传播而产生的世俗化的张力,以及历史上形成的经济上的条件。凭什么哈耶克的东西对中国就会适用?哈耶克的基础在中国都没有。这里就存在着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中国的民主就还是在道德主义的道路上,还是容易被专制主义所利用。

四、主讲嘉宾回应

张曙光教授在讨论过程中做了两次回应,主要涉及以下三个方面:首先,关于顾准经验主义思想的来源,张教授指出顾准的多元主义思想与民主主义思想是相通的。顾准从理想主义走向经验主义不仅是由于他的革命理想被现实打得粉碎,而且是由于他发现了历史唯物主义和黑格尔意识哲学之间的联系、以及他的神学感知。更重要的是由于他阅读了很多西方大师的著作,罗素的《西方哲学史》、《自由与组织》、《哲学中的科学方法》、康福斯的《科学与唯心主义的对立》、杜威的《哲学的改造》等等,他早期读过,7489月的日记中来看,他又花了20天的时间来重读《西方哲学史》和《自由与组织》。其次,关于直接民主的问题,张教授赞同萧功秦教授的分析,他指出中国人对于民主的认识往往倾向于一种道德诉求,而真正的民主是要来实践、操作的,需要一套群众能够接受的程序,这不仅仅是道德诉求就能解决的问题。同时,在小的层面上直接民主有其优势,但是代议民主也许是未来的发展方向,这点值得我们探讨。再次,张教授并不认为关于私有制和人权的评论是基于环境所迫。最后,张教授指出依据其留下来的资料进行讨论,顾准是一个社会主义者,他强调学术自由、党派之间的轮流执政。但是就人权的问题顾准很少涉及。这可能是由于他自己的时间问题,他还没有来得及涉及。因为从他的思想脉络来看,他是应该在这些方面进行探索的。

最后,顾肃教授进行了学术总结,他追问诚然思想家非常善于总结历史经验教训,常会给人们启发,以求避免再犯错误,但是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思想家会那么快得被人忘记,这需要我们认真回答。针对理想和现实的问题,顾教授指出两者绝不可以孤立地来看,因为绝对的完美主义很可能忘记现实,绝对的现实主义者很可能找不到方向,关键在于坚持独立思考和认真分析问题,力求真实而完整地看世界,在追求自己理想的同时要不断地被现实所验证。

(复旦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 王晨丽、龚凯、华英、张东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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