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金融家领导力夏令营”演讲简报之二

   
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金融部在花旗基金会支持下于2008年7月18-27日举办了“青年金融家领导力夏令营”，来自海峡两岸53所高校的96位本科生，研究生参加了夏令营，有关专家、学者就我国银行改革与农村金融发展作了精彩讲演。我们分6期简报报道部分讲演内容。本期摘要报道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周其仁教授讲演内容。

周教授指出，今年是中国改革开放的三十年，三十年前是11届三中全会，中国开始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国家的面貌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但是很有意思的是，一方面三十年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另一方面2008年中国经济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而且困难程度还可能进一步加剧。改革开发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为什么中国经济会遇到这样大的困难呢？这两件事情的出现，它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周教授当天的讲座正是围绕着这个话题进行的讨论。

首先周其仁教授分析了备受人们关注的通货膨胀问题，在探讨2007年以来这一轮通货膨胀内在原因时，周教授首先对现在社会上流行的“成本推动说”、“输入型通货膨胀说”以及“结构性通货膨胀说”提出批评。

对于“成本推动说”，周教授认为，天下生产所有东西都是有成本的，如果说产品价格的上涨是由原材料价格上涨推动的，那么原材料价格上涨也可以说成是进一步由原料价格上涨推动，如此按照成本一层层追溯下去，最终就会形成一个圈，永远追不到头，而最终成为各个部门相互推诿的一种说法。此外，“成本推动说”不能回答的另外一个问题是，如果仅仅是某种产品的价格上涨，在预算约束不变的前提下它的需求必将减少，进而其价格就会走低，所以单一产品价格上涨是不可能把把整体的物价推起来的。

对于“输入型通货膨胀说”，周教授提供了一组数字，数据表明，面对着同样的国际油价和粮价，各国的通货膨胀率差别却是非常大的。许多100%进口石油的国家，其通货膨胀率却远远低于中国；一些石油出口大国通货膨胀率却高达20%以上。这说明，国际油价和国际粮食价格上涨而导致的“输入型通货膨胀”并不能很好地解释此次物价大幅度上涨的内在本质。

对于“结构性通货膨胀说”，周教授认为，CPI其实就是一组数字，各种商品是有权重的，物价总指数本身就蕴含了结构，重复讲是没有意义的，重要的是物价总水平上来了，这个事实是要面对的。周教授之所以反对这种说法，主要是因为如果大家不认为这是通胀，就不会把它当作通胀来处理，而通货膨胀如果在开始时没有被重视，发作起来将会对国民经济产生重要的冲击和影响。

在对上述三种说法进行了剖析之后，周教授提出了自己对于本次通货膨胀原因的解释，他认为，对于通胀问题的理解应该回到问题的本质上，过高的物价增长来源于过多的货币投放量，通货膨胀始终应该是一个货币现象。讲到底，CPI的变动可以说是广义货币数量的上升所导致的。如果是个别产品涨价，这叫做相对价格变动，但是如果相对价格变动要推动物价总水平的变动，那么一定要有一个必要的条件，那就是流通中货币数量的上升。一定是流通中的货币多了，才会有价格总水平的持续上涨。

接下来，周其仁教授进一步剖析了中国货币发放过多的原因。周教授回顾了中国历史上几次超发货币的原因和结果，他指出，中国历史上曾经为了战争的需要以及国防建设的需要超发过货币，并因此导致了明显的物价上涨和通货膨胀现象，中国的政府和人民也曾经为治理通货膨胀付出过艰苦卓绝的努力和相当沉重的代价。由于治理通货膨胀的成本是巨大的，因此，为了维持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我们的货币政策必须与经济发展的情势相适宜。周其仁教授指出，2007年这一轮超发货币主要是由于中国长期以来为了维持人民币汇率的稳定，央行为了吸收外汇，被动地向外发出了很多基础货币。

在谈到中国经济增长的源动力时，周教授指出，价格低廉的人力资本并不是提升中国竞争力的根源，这一优势我们在改革开放之前就已经有了，但是在改革之前，中国的制度成本很高，制约了经济的发展和人们的创造力。改革开放以后，中国通过各方面的体制变革使得原有较高的制度成本得以下降，是改革开放使得中国劳动力价格低廉这一优势在国际竞争的过程中凸现了出来。此外，中国在改革开放之后对于劳动力的教育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周教授认为，改革开放、低廉的劳动力成本、教育这三个因素的综合作用大幅度提升了中国在国际竞争中的核心竞争力，这也是中国经济能够维持长时间高增长的秘诀所在。

周其仁教授肯定了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所取得的伟大成就，但同时指出我们今后将会面临更加严峻的挑战。中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着固定的名义汇率，但是名义汇率不反映一个国家的生产率，不反映两国相对国力和竞争力的变动。由于中国经济持续增长，我们的国力在不断增强，但是固定汇率并没有反映出这一点，于是从国际市场来看，中国的产品越来越好，越来越便宜，这就造成了我们的贸易顺差越来越大。而为了守住这个固定的汇率，央行被迫吐出了很多基础货币，基础货币也就是高能货币，这种货币还要通过商业银行借贷发挥一个乘数效应。因此，在财政没有意图要超发货币的情况下，我们也把货币形势推倒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人民币长久以来积蓄了较大的升值压力，但是当人民币真正开始升值的时候，我们恰恰遭遇了美国经济的不景气，这一形势给我们的出口造成了很大的阻力，而渡过这一难关的突破口就在于通过进一步的改革来拉动中国的内需。

周教授在讲座中反复强调，为了维持经济的健康发展，一定要保持一个稳健的货币政策，坚决治理通货膨胀，进一步深化改革，以改革促发展。而对于中小企业融资困难的问题，周教授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简单的放松银根并不能使中小企业直接受惠，相反会给中国经济造成通货膨胀的压力，真正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问题还是要靠大力发展中小民营金融机构。

最后周其仁教授回答了同学们关于货币政策、财政政策、汇率改革、以及中国经济前景相关问题提问。周教授对于同学们学识和眼光给予肯定和鼓励，同时也表达了他对广大青年金融学子们的殷切希望，他勉励同学们要好好把握中国经济腾飞的这个历史机遇，要做有社会责任感的“金融家”，要做对中国负责任的“金融家”！

 

（整理人：李婧，未经演讲人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