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5日至6月26日，第14届NBER-CCER年会在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万众楼召开。本期简报报告的是斯坦福大学Caroline Hoxby教授和清华大学施新政助理教授的演讲内容。
Caroline Hoxby：教育改革——成功与失败
Caroline Hoxby教授认为，一项成功的教育改革必须结合公众利益和学校的实际情况。当学校由市场来选择和评价时，其表现必然与非市场化的学校不同。这种市场导向的刺激促使学校更注重其表现和学校之间呈现出多样化。这种基于市场的选择允许学生和学校之间进行匹配。一项妥善的选择机制的设计创造了学校之间的公平竞争的环境，在此环境下，基于公开设定的目标，学校的信息被公开报道。由于学校拥有自主管理权，使其可以对这些市场激励做出反应。学校的管理是独立的，但同时担负公共责任。
Caroline Hoxby教授通过两个例子来看市场化的教育改革的成果。一个例子是特许学校比普通公立学校表现好。不仅是特许学校的教师效应和教师报酬要好，特许学校学生的外部收益也要优于普通公立学校。另一个例子是某些公立大学比其他学校表现得好很多。
什么样的学校才是特许学校？特许学校与普通公立学校相比，有以下方面的不同。一个学生必须选择一所特许学校，但基于他的居住地，没有学生必须要进入一所特许学校。当一个学生选择一所特许学校时，学校从政府那里接受一单位的学生成本资金补助。学生提交他们对于学校的偏好，并基于以下机制被分配到各个学校，分配机制尊重每个学生的偏好，但是对于具有相同优先权的学生，采用抽签的方式决定是否进入该校。特许学校的管理是高度自治的，委员会是从社区中选择出来的，这和私立学校非常类似。特许学校被独立的权威机构评估，该机构能够改变，甚至终结学校的政策。
经济学家预测特许学校会比普通公立学校表现要好，主要是基于以下几个方面的理由。家长可以实际观测到学校的表现，基于这些表现，学生很容易选择进入或离开一所特许学校，所以学校面临更强的激励。特许学校的学生能够更好的和该校的环境和教育所匹配，使得他们更适应这所学校的环境和教育方式。特许学校管理上的自主性使得学校能够基于他们的表现雇佣、补偿和分配教师，而不是他们的资历。特许学校的委员会和权威机构不太可能被教师组织所俘虏。
在进入特许学校之前，被选中和未被选中的孩子是一样，比如，在黑人中，被选中的孩子占比重60%左右，未被选中的孩子也是占60%左右；穷人的孩子中，被选中的孩子占比重90%左右，未被选中的孩子也是占90%左右。但进入特许学校学习8年之后，被选中的孩子显著性地表现更好。被选中的孩子数学平均成绩达到75分，而未被选中的孩子仅有42分。被选中的孩子阅读的平均成绩达到65分，而未被选中的孩子仅有40分。
正如经济学家所预期的那样，特许学校在管理和监管方面表现得更好。在普通公立学校，仅有1%的教师报酬是基于他们的教学表现，而在特许学校，64%的教师报酬是基于他们的教学表现。在普通公立学校，仅有5.5%的教师分配和保留是基于其卓越的教学，而在特许学校，35.8%的教师分配和保留是基于其卓越的教学。在普通公立学校，教师组织阻止解雇不合适的老师的概率为68.1%，而在特许学校，这一比例下降为13.1%。认为教师组织是最有影响力的力量占委员会成员的比例，在普通公立学校里为67%，而在特许学校中，没有委员会成员认为教师组织是最有影响力的力量。在普通公立学校，委员会成员是社区领导人的比例仅有11.5%，而在特许学校，这一比例增加到32.1%。在普通公立学校，认为学校管理是优秀的教师比例仅为17.4%，而在特许学校，这一比例增加到32.8%。
经济学家能够很好地评估教师的效应，并且对教师效应的估计能够强烈地预测长期结果，这一现象已经被随机试验所证实。学校领导能够获得教师效应的信息，并利用这些信息去改善学校。有更好效应的教师能够获得更多奖励，这刺激教师去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相对于其他试图提高学校表现的政策来说，这种体现学校表现的外部回报和学校规则的完善的政策具有较高的成本收益比。
第二个例子研究为什么一所大学会比其他学校表现好很多。对于每单位美元的研究支出，每个学校的研究产出差异非常大。一所试图在某一方面研究富有成效的大学，也会试图在其他方面的研究富有成效。而从学生将来收入来衡量，大学的研究生产能力和提高学生的增加值是否正向相关还缺乏相应的证据。
这里，Caroline Hoxby教授考虑了两种高等教育的资源分配模型。一种是市场导向程度较低的资源分配模型。在该机制下，学生和教师通过一个集中程序被分配到各个大学。每个学校的教师工资、学生的学费、学校的预算和研究资源都是由中央设定的，通常每个学校多差不多。如果一所大学不被允许，就不能随意发展新的项目或开展新的研究。学校的管理与当前教育政策紧密相连。另一种模型是市场导向程度较高的机制。该机制下，学校之间争夺学生和教师，同时，学校还要争夺外部资源，如研究经费和慈善资金等。学校拥有自主权，能够自主决定教授哪类学生、收取多少学费、雇佣哪些教师，付给教师多少工资，以及追求何种研究项目。学校管理被公众动机所影响，但是并不受到现有教育政策的束缚。
Caroline Hoxby教授将市场配置指数作为一所学校的市场导向的程度的度量。倘若学生是通过集权机制选出来的，则该大学的市场配置指数减少0.07；倘若政府确定教师工资，则该大学的市场配置指数减少0.33；在雇佣教师时拥有自主权，则该大学的市场配置指数增加0.67；在工资设定时具有自主权，则该大学的市场配置指数增加0.14。
从跨国的样本比较来看，当一个国家的市场配置指数越高，每单位美元的引用数也就越高，这种正向关系很清楚的体现了教育机构的市场化对于其研究表现的影响。对于法国来说，其市场配置指数为-1.50，每单位美元的研究成果引用数几乎为0，但对于美国来说，其市场配置指数为1.00，每单位美元的研究成果引用数高达0.14。比较美国国内的公立大学，发现当一所大学的市场配置指数越高，每单位美元的研究成果引用数也就越高，很清楚的显示出市场导向和研究水平之间的正向关系。
在美国，可以通过自然实验来了解大学的产出水平。取消额外的资助，观察一所学校基于初始市场配置所能获得的资金资助和产出率之间的关系。比如，杜克大学在1987年，有一个突然的馈赠，使得其资助基金大幅上升。阿拉巴马大学的研究支出在1985年有一个大幅上升。具有较高的市场配置指数的大学，意味着他们具有更多的自主权，必须争夺学生、教师以及研究经费。证据表明，对于具有较高的市场配置指数的大学来说，每单位美元的研究支出的产出率是低市场配置指数的大学的两倍。
施新政：高中的质量和学术表现——断点回归设计
施新政助理教授从中国的实践来看学校质量和学生学术水平之间的关系。高中的质量和学术表现之间的关系是教育经济学的一个非常基本的问题，尤其是对教育资源薄弱的发展中国家而言。但在实证中，这个问题比较难以研究，主要是因为好学校和差学校之间的学生分配不是随机的，很难从无法观测的个人因素中了解学校质量对于学生的影响。过去有许多的经济学家通过不同的方法研究该问题，比如匹配的方法，或考察自然实验，或进行随机实验。有的研究发现，学校的质量对于学生学术表现是有正向的表现，而有的研究则认为学校的质量对于学生学术表现是没有影响的。
施新政助理教授使用断点回归设计方法对东亚的学校质量问题进行研究。通过本文的研究发现，进入重点高中，并不会增加学生取得大学入学资格的概率。这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进入重点高中，反而会使学生参加高考的概率下降7.1个百分点。在参加高考的学生中，学生考上大学的概率会增加14.2个百分点。在参加高考的学生中，学生的高考分数会增加了0.13单位的标准差，但这并不显著。
施新政助理教授介绍了中国的重点高中制度。在中国的农村，一个县在县城有一所高中，这所高中相对于该县其他高中来说是最好的，被称为重点高中。重点高中和普通高中有一些显著的差异。重点高中具有更高比例的具有高级职称的教师，重点高中具有四年大学教育资格的教师的比例也远高于普通高中。重点高中学生的高中入学考试分数也高于普通中学。重点高中的班级规模、学生数、校园面积以及图书馆藏书数量等也优于普通高中。在中国，初中毕业的学生必须参加中考才能进入高中，只有中考分数高于重点高中设定的分数线的学生，才能被该重点高中录取。
由于学生的一些特征不能被直接观察，所以要寻找具有相同特征的学生，才能进行比较。断点回归设计方法的关键就在于寻找并比较具有相同特征的学生，从而研究学校质量对于学生的学术表现的影响。基于断点回归设计的思想，施新政助理教授比较了两组学生。一组学生的中考分数刚刚高于重点高中的分数线，并被重点高中录取；另一组学生的中考分数刚刚低于重点高中的分数线，进入普通中学。研究采用的方式是模糊断点回归设计，因为重点高中分数线并没有被严格执行。一些中考分数低于重点高中分数线的学生也进入了重点高中，而一些中考分数高于重点高中分数线的学生却进入了普通高中，所以施新政助理教授将重点高中的资格作为进入重点高中的工具变量。在回归之前，施新政助理教授还进行了测试，以确保没有其他变量影响重点高中分数线附近的断点。
研究使用的数据来源于甘肃省的高中或县教育局，收集了从1997年到2001年的学生信息。最终的样本包括6个县的10985个学生，大部分学生都参加了高考，且60%的学生具有高考分数。施新政助理教授想要从这些数据中分析三个变量，一是考上大学的概率，二是参加高考的概率，三是高考分数。
回归分析之前的测试显示，尽管使用不同的断点附近的带宽，具有重点高中入学资格的学生进入重点高中的概率较大，且是显著的，这对女生而言尤其明显。
现在来看重点高中对于学生学术水平的影响。首先看重点高中是否提高学生考上大学的概率。回归分析结果显示，重点高中对提高学生考上大学概率的影响并不显著，但是对于女生来说，考上大学的概率显著的低于男生。接着来看重点高中是否增加学生参加高考的概率。回归分析结果显示，重点高中会降低学生参加高考的概率，这也许是“鸡头凤尾”效应，因为刚刚高于重点高中分数的学生在重点高中算学习较差的学生，这种落后的状态会打击或降低其学习的积极性。对于女生来说，参加高考的概率要显著的低于男生。再来看重点高中能否提高学生的高考分数。相对于普通高中的学生，在已经参加高考的学生中，进入重点高中学习的学生的高考分数会显著增加，但女生的高考分数还是显著的低于男生。
总结而言，进入重点高中，并不会提高学生考上大学的概率。同样的学生，进入重点高中，反而会降低其参加高考的概率。但是对于参加高考的学生来说，考上大学的概率会增大，且高考分数也会增加，尽管并不显著。因此总体来看，高中的质量和学生的学术水平之间并没有正向关系。
（黄雯 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