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hijit Banerjeer 是美国MIT经济系教授,1988年毕业于哈佛大学经济系,与钱颖一、许成钢一样,师从奥立弗﹒哈特和马斯金。据成钢和颖一介绍,班奈吉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印度裔经济学家,出身于经济学世家。这次到中国来参加一个关于收入分配的国际研讨会。2004年6月22日晚,在《比较》编委钱颖一教授安排下,编辑室肖梦、吴素萍、余江、徐菁与班奈吉教授共进晚餐,教授非常健谈,自称他是孤独的“左派”,在看了《比较》第10辑英文目录时,说“这里都是右派啊!”针对钱颖一教授和我们的提问,一一回答。我们表达了中国学术界对印度的经济改革所抱持的很大兴趣,班奈吉教授热心地为我们提供数篇他认为重要的文献的题目,可以翻译发表。以下记录是根据我们回忆整理的。
1. 印度的金融体系,目前流行的观点认为,中国金融体系中,银行的不良资产很高,而印度金融体系中的银行相当健康,不良资产很少,Abhijit Banerjeer认为,首先他不太了解中国金融体系的状况,其次,判断银行不良资产有很多标准,就他的研究和有关资料显示,印度银行的不良资产并没有像外界认为的那样好,通过业务和财务上的处理,很多坏帐并没有完全反映出来,真实的不良资产率大概达到了30%左右。(见作者文章《印度银行财务》Bank Financing in Indian)
2. 相比于中国,印度的基础设施相当落后,正是由于交通,存储设施这样的基础设施供应不足,印度大量的农产品无法低成本地进入城市市场,导致农村市场和城市市场的物价差距很大。比如,由于气候湿润炎热,印度某些沿海地区的花卉种植业很发达,是世界主要的鲜花出口国家。但是在内陆,由于交通不便,就不能促进这个产业发展起来,鲜花价格很低,基本上是白送。因此,农民的收入不能得到提高,绝大多数人口被排斥在经济增长之外,享受不到经济增长的好处。
3. 在印度,教育也相当成问题,在公立学校中,有65%的教师岗位实际上是虚设的,那些人拿着教师的工资却不干教师的工作。大约有50%的人根本得不到基础的教育。而从文献来看,中国的情况完全不同于印度,尽管存在教师待遇低、教育质量差等问题,但远比印度要好得多(这一点倒是与黄佩华说的情况一样,黄说,印度为了提高教育质量,专门制订了法律,政府财政拨款为公立学校聘请教师,但那些有权势和有钱人立即把持了“教师”的位置,把教师的名分转手卖给别人,完全失败了)。
4. 印度的财政是中央集权的,而非分散化的,地方政府既没有财政预算也没有动力来推动地方经济的发展。这一点,中国也与印度有很大的不同。地方政府也无力推动基础设施建设。可以说,中央集权化的、计划式的体制是印度经济的一个重要的制约因素(这一点也与黄佩华说的一样,印度的官员是千辛万苦考出来的优秀人才,但是他们分配到地方以后,从来也不为本地经济发展做什么。和中国完全不一样,中国的地方官员无论来自什么背景,一旦到了那个地方,一定为本地经济发展向中央争资源,保护本地经济利益)。
5. 关于外国直接投资,Abhijit Banerjeer不同意黄亚生等人的观点。
6. 针对“在两国的发展战略上,印度走了一条以服务业推动经济发展的战略,而中国走了一条制造业推动经济发展的战略,印度的战略更可取”的问题,Abhijit Banerjeer认为,在印度,服务业有被高估的倾向,像农妇出售西红柿这样的活动也被计入了服务业,在印度城市中,有12%(可能还要高)的人是佣人,这样的活动也是被计入服务业的。印度的服务业大约占GDP的50%左右,其中3-4%大约是来自IT这样的产业,其余是很落后的传统服务业。IT行业对整个国民经济的影响有限,即便是呼叫中心这样的劳动力比较密集的行业,目前雇佣的人数也只有50万人。相反,印度的国有铁路公司,则是世界上雇员人数最多的企业,效率很差。这里的因果关系是,服务业在印度经济中占的比例大,并不是因为它的服务业发达,而是因为它的制造业太不发达。相反,中国的制造业一直增长得非常迅速,因此服务业的份额相比之下没有太大变化。
7. 关于印度企业和中国企业。Abhijit Banerjeer指出,印度企业在结构上呈两个极端化,印度有最好的企业,也有最差的企业,但是最好的企业数量很少,中间企业也很少。不仅在企业结构上如此,而且在其他领域也有这种两极化倾向,比如教育,印度的大学要不就是非常好的,但数量很少,要不就是很差的,中间层次的学校很少。
8. 但是,印度的优秀经济学家在世界上的影响却比较大。他们主要来自于与孟加拉接壤的西孟加拉地区(加尔各答附近),那里的经济发展很落后,却产生了许多经济学家。
9. 印度的人口:人口增长率要比中国高很多,但是也开始下降了。在大城市和富裕的阶层里,已经部分地出现了负增长(即每名妇女生育的小孩不到2个)。但是,对于经济增长来说,人口增长不是问题。相反,在日本和韩国,总人口已经呈现负增长,这严重影响到经济增长的前景。大约在30年以后,中国也要遇到类似的问题。那时,印度的情况要更好一些。
10. 印度的政局变化:辛格政府拥有很多懂经济的专家,他们的政策可能会向下层社会倾斜,这对于印度经济发展是有利的。但是,辛格在政治上比较软弱,这有可能导致他的改革政策不能得到更多支持。相比之下,以前的瓦杰帕依政府在政治上比较强,懂得如何去宣传、吸引选民,但他们对经济政策比较外行,财政部长连资产负债表都搞不清楚。瓦杰帕依政府这次竞选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他们忽略了下层社会的利益,对于印度的各个政党来说,忽略下层人民的要求都是一个重要的教训。以后,不管哪个政党上台,都会注意这个问题。
11. 拉詹的《从资本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是一本好书。拉詹他们虽然是自由派,但他们却不是为既得利益集团服务的。哈佛大学经济系已经完全被右派人士把持,例如A·施莱弗等人。右派有两种类型,一种是认为市场的一切都是好的,任何事情交给市场都可以得到完美的解决;另外一种则是纯粹代表着既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