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投稿
经济金融网 中国经济学教育科研网 中国经济学年会 EFN通讯社

财富·生命·自由

倪强的故事,因为发生在“未名湖”边,就更容易引发我思考“财富”、“生命”、“自由”这三者间的关系。最初,我只从康德和黑格尔那里知道有这样两条基本原理:(1)自由意志作出的第一次选择是选择放弃一部分自由,为了落实它选择了要去落实的那部分自由;(2)为了缓解各个自由意志之间的冲突所造成的损害,自由意志之间必须相互尊重,故而自由意志的第一次判断是对全体自由意志的“等度自由”的判断。

  恰恰在对“等度自由”的现实判断上,人与人之间发生了重大分歧。首先是自由意志所在的人身,有财富上的巨大差异,故而人们追求幸福生活的自由权利,从“起点”开始便极端地不平等。其次,自由意志所在的人身,有能力上的巨大差异,从而即便财富相等的人,他们生活的幸福程度,在“终点”仍会显出极端的不平等。造成这些巨大差异的,是机遇,是“偶然”。惟其如此,自由的心灵才会对“命运”的捉弄深感不平。

  有时候,高尚的心灵,因为高尚而过快地耗尽了自己所在的身躯;有时候,美好的生命,因为太过美好而难以在我们这个丑陋的世界里生存。存在主义者解释说:“个性”先天的气质不能融入它被抛入的那个“社会”环境,这一冲突太严重的时候,个体生命便“夭折”了。换一个角度看,那些融入了社会的个体生命,可以活得很好,却未必幸福,因为它们已经被抹去了先天的个性。故而,一个变得极端扭曲的社会,足以造就成千上万的疯子,因为有太多的个性难以承受这扭曲。同时,这极端扭曲的社会里成千上万的“正常”个体,到了正常社会里便都是“疯子”。

  今天,我们的社会被一种称为“财富”的东西,往一种被称为“市场”的方向上格外地扭曲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财富用一种被称为“效率”的筛选机制——“费雪基本方程”描述了这一机制的数学原理——把个性一一加以筛选,留下那些“适存度”较高的,淘汰那些“适存度”较低的。发生这类现象,实在不是效率机制的错误,而是我们的“传统”,基于悠久文化和近代历史方面的理由,因为“道德”缺失,或者道德传统与市场经济的不相适应,没有健康到足以把握效率机制的程度。

  按照常理,财富是幸福的必要条件之一,道德也是幸福的必要条件之一。不过,至少在康德看来,道德是自由意志的选择,也是意志获得了自由的明证。而财富,如果“取之有道”的话,充其量也只是意志获得自由所需要的手段,绝非意志自由的明证。

  财富推行效率机制的诸种重要后果之一,是医药费用的迅速上升。究其原理,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对自身生命从而对维系生命所需的一切关键性投入品的“需求”,从需求曲线上看,有越来越低的需求弹性。这一历史趋势与我们对其他货品的需求弹性的发展趋势几乎完全相反,因为随着生产和消费技术的进步,以往“不可或缺”的货品,我们对它们的需求都逐渐成为“可以替代”的了。

我们对生命以及维系生命的关键性投入的需求的弹性越来越低,意味着分工为我们“供给”生命的关键性投入的医生、护士、药物研制者,他们为自己的劳动索取高额报酬的“市场权力”便越来越大。注意,我在这里使用了“市场权力”——用来刻划“垄断者”把价格提高到平均成本以上的能力的术语。

  因为,随着我们经济的发展和我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们对个体幸福的追求越来越倾向于“个性化”。后者意味着生命本身的个性化,我们不再愿意把个体生命看做是集体生命的分子,不再愿意把集体的生命视为至高无上地凌驾于我们个体生命之上的神圣事物。于是,我们对生命的需求,不再能够被抽象地“集结”为一条市场需求曲线。事实上,每一生命个体都有它自己对自身生命的需求曲线——基于它自己的偏好和收入,从而依赖于它自己的“个体的历史”。经济学教科书里写得明白:当整体需求被切割为个体的时候,需求曲线的弹性就会降低。个性化的需求使每位患者的疾病趋于个性化,并且使每位医生的服务趋于个性化,从而每位医生都面对一条“向下倾斜的需求曲线”——不完全竞争或“垄断竞争”的定义。

  至少在目前,地球上的人类社会还没有找到一种能够有效抑制上述的垄断者市场权力的竞争机制和技术手段,来缓解医药价格的迅速上涨。故而,随着医药价格的迅速上涨,财富对生命的维系便越来越重要。

  这样,自由意志便面临着如下的选择:(1)选择追求财富,从而更持久地维系个体生命;(2)选择停止追求财富,从而抑制由追求效率所导致的生命的异化。经济学家常用的“动态优化”理论应当能够定性地为我们画出一条人生轨迹:在人生的哪些阶段我们最好是追求财富,在人生的哪些阶段我们最好是停止追求财富,以及更重要的,在人生的哪些阶段,我们最好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倪强或许是幸福的,因为他虽然被财富缩短了生命,但他没有为财富而缩短生命。不为财富和生命所累的心灵,始终是自由心灵的明证。■

 

病床上的倪强很坚强

背景材料:那病榻上闪烁的眸子

□ 《财经》记者 黄锫坚/文

  病床上的他,面颊瘦削、苍白,仿佛笼罩在某种巨大的阴影下,只有眸子依然闪烁着灼热的光亮。倪强,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98级学生,品学兼优,已获得2002年保送北京大学信息中心硕士研究生的资格,却不幸患上了肝癌,目前住在北京大学的学校医院病房里。

  陈丹峰是倪强的好友,今年7月,倪强接受完第一次手术之后,陈丹峰陪倪强去北戴河看了一次海,那是倪强的一个愿望。“那时候他非常乐观,觉得自己一定会好起来,可没想到现在情况变得这么严重。”陈丹峰说。
  2001年6月,倪强参加献血,体检时发现转氨酶偏高。当时以为是乙肝,吃中药治疗。到了2002年2月,去医院做核磁共振时,才发现肝脏上有个3.5cm×3.5cm的肿瘤。3月底确诊患有肝癌,在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做了第一次手术,切除了肿瘤。以后做过四次化疗。倪强目前的病情,用医生的话说,是已进入“肝癌晚期的广泛转移”。

  高昂的治疗费用对倪强一家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一次肿瘤切除手术,大概要5万元多。一次化疗的费用是1.5万元。倪强肝功能不好,蛋白很低。蛋白需要天天补,一支蛋白就得300多块钱,光这一项他们家就支付不了。

  倪强来自安徽农村,他的上学费用一部分靠朋友资助,一部分靠勤工俭学。为给他治病,本已十分贫寒的家已债台高筑。得知他的病情后,全家老小,包括父母、叔叔、弟弟都来北京了。一个字不识的父亲到处奔波,打工三个多月才挣到1000多块钱。因为舍不得花10块钱租医院的床位,父亲每天晚上就搭几个凳子在床边守上一整夜。

  倪强的父亲说,在农村贷款本就很困难,如果是治病,更是没人愿意借钱。家里好不容易通过熟人从当地农村信用社贷了几万元,1分2的利息。这笔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

  倪强还有一个弟弟,正在读高三。为了供两个孩子读书,家里已经向信用社借了不少钱,本来希望倪强工作以后,家境能有所改善,没料到命运竟如此残酷。

  倪强的一位同学告诉记者,第一次化疗是从5月份开始的,大约一个月一次。7月13日做了第三次化疗,此后应该在8月13日再做,由于资金缺乏,一直拖到9月19日才做第四次化疗。那时病情已出现了恶化。

  学校一直在为倪强提供帮助。在7月份毕业之前,学校公费医疗负担大部分医疗费,家里负担小部分。毕业后,学校不再报销治疗费用。9月,倪强应该直接进入北大信息中心读研究生,在确诊是肝癌后,学校要求他推迟一年入学。总的算来,学校已经负担了十几万元。

相关阅读
文章评论
关注我们

快速入口
回到顶部
深圳网站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