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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困境没有10年前严重

    新京报:有评论称今年中国的宏观经济运行形势是改革开放30年来最复杂最困难的一年,你怎么看?


  陈志武:目前全球经济面临衰退的风险,或者说已真实发生。美国的次贷危机冲击他国,全球物价普遍上涨。国内积累多年的通货膨胀压力集中体现。但和10年前那场金融危机带来的挑战和所处
的困境相比,这次面临的问题还不是那么严重。


  新京报:近期,高层领导陆续到沿海调研制造业的情况,你如何理解当前这些制造业面临的困境?


  陈志武:人民币不断升值给沿海企业和国内的制造企业带来了困难。汇改近三年来人民币升值超过了20%,但同时,中国的出口水平仍然按照20%以上的速度发展,中国的出口贸易并没有因为人民币的升值而萎缩。沿海一些中小企业面临的挑战从长远看并不是一件坏事,可以借机实现转型。


  新京报:背后的成因是什么?


  陈志武:人民币升值的速度太慢,导致大量热钱冲击中国,使得流动性过剩,进而加剧了通货膨胀。为支持人民币小幅升值,央行调息的幅度很小,以至于目前出现了负利率。当利率是负的时候,大家都想向银行借钱,央行通过行政手段严控贷款总额,以达到宏观调控的目的,但结果会带来整个经济的扭曲。


  过去这些年,每年投入到国有企业的贷款和其他投资,远远超过了民营企业。国有企业,甚至一些效率低而又不能创造就业机会的企业,反而得到更多资金的支持,而那些真正创造就业机会的民营企业反而得不到资金,成了紧缩货币政策的牺牲品。与此同时,新的《劳动合同法》的实施使企业的用工成本增加,地方政府在税收上紧收不放,这些因素给沿海制造企业带来了压力,导致其倒闭。


  应一视同仁地给各个行业减税


  新京报:对此,你有哪些政策建议?


  陈志武:财政政策方面,要一视同仁地给各个行业减税,包括给老百姓减税。在货币政策方面,让利率水平和通胀持平,或者高过通胀,调整为正利率。不应当通过行政手段控制总贷款额,应当通过利率手段控制信贷,一致性地限制和约束企业的贷款行为,对国企和民企一视同仁,以此来控制信贷总量。


  新京报:抑制通胀是目前宏观调控的第一要务,你认为治本之道是什么?


  陈志武:流动性过剩引发的通胀和热钱百分之百相关,热钱又受人民币升值预期影响,所以抑制通胀压力的根本办法就是尽快将人民币一次性升值。在堵住不顾一切冲进中国热钱的路的同时要放开热钱进出的渠道,让汇率的浮动由市场交易情况和供求关系来定。这样的话,使人民币的升值预期降为零,热钱赌人民币升值的预期消失了,通胀的压力也会减轻了。

 

  监管部门不必管理股市指数


  新京报:近期股市持续暴跌,很多股民指责证监会监管不利、权责不清,你怎么看?


  陈志武:股市低迷时,监管层等其他部门一方面会通过讲话或在三大报发社论,通过言论鼓动大家进入股市;另一方面,监管层通过很多手法控制和管理股票供给。最典型的就是IPO、再融资和增发的审批,及对基金发行的审批。此外,监管层还会根据需要随时召集基金公司和机构,给其打气,让其托市或者授意其不要买卖得太多等。在这种管理模式下,股市的水平由监管部门一手操控,既然证监会有此权利,那么他就应承担相应的责任和后果,受到指责是有道理的。


  新京报:中国的金融市场引入了一些衍生品,例如认沽权证,但结果并不理想,你怎么看?


  陈志武:这个都是监管层造成的。因为像招行、南航等认沽权证,完全是由监管层控制供给的。去年7月在上海开会时,有个证券公司董事长告诉我,他们公司那天被批准可以发售两个亿的招行认沽权证。这等于是监管层批准让券商印钱。在美国,任何人都可以卖空的。如果任何人都可以卖空的话,在认沽权证价格高得离谱时,谁都可以创造新的供给量,这样自然可以把价格压下去。但在国内,其他人只能看着,只有买入的权利没有卖空的权利,在这种情况下就变得很畸形。


  新京报:那么证监会到底应当扮演何种角色?


  陈志武:证监会的角色应当是对市场进行监管,而不是管理股市指数的水平。证监会要做的是保证股市中的每一个参与者(包括散户、机构、券商、基金等)在一个公平的平台上。证监会真正要管的是制定公平的监管规则,制造公平的市场秩序,打击机构非法操纵价格、上市公司管理层内部交易等问题。至于大家是买多了买少了还是卖多了卖少了,都是投资者自己决定和把握的事情,和证监会没关系,不是证监会该管的范围。


  


  出口型经济模式不再有可持续性


  新京报:中国经济面临着产业结构和增长模式的转型,路径是什么?


  陈志武:中国经济面临的挑战越艰巨,产业结构和增长模式的转型就显得越迫切。进一步推进产权制度改革,才是将资产性财富增值转化成民众消费需求,从而推进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并避免经济大起大落的最好方法。


  新京报:具体怎么理解?


  陈志武:去年年底中国的资产性财富共约115.6万亿元,其中,国家拥有约76%,民间占24%。从经济增长所带来的资产性财富升值中,政府得到的份额是民间的3倍。这种财富结构,决定了财富增值对居民消费增长的影响是比较有限的。实际上,国家的“可支配收入”不只是这些,还有财政税收,去年预算内财政税收为5.1万亿元,假如今年还以30%的速度增长,会升至6.5万亿元。这样,今年国家的资产增值加财政税收,等于15.3万亿元。


  新京报:这样持续下去会产生什么问题?


  陈志武:如果由国家掌握社会主要的资源、资产和财富,同时也主要由国家来独享这些资源的分配,把税收都交给政府的话,最后只会进一步强化政府在经济决策、消费决策、投资决策中的主导地位。同时,会弱化民间经济决策的控制权。这样会产生一个必然的结果,让中国经济增长继续靠投资而不是靠消费。因为消费是民间的消费,百姓首先要先掌握财富才会进行消费。依靠投资同时依赖出口带动经济增长的模式,在过去可以,但是在未来不具有可持续性。


  新京报:能举例吗?


  陈志武:假设今年8.8万亿元的资产性增值分到13亿人身上,每个公民今年的收入就会多6769元,三口之家的收入就多了20307元。这些资产性收入掌握在私人家庭手里之后,必然会转换成对消费品、服务的需求,这不仅能减少中国经济对出口的依存度,而且可以给服务业带来大的需求。


  新京报:怎么看下一个30年?


  陈志武:30年是个很长的时间,特别是对中国来说,过去因为技术落后,政府的权力不受制约,对各地的影响力度非常有限,如今金融体系等调动资源的能力前所未有,达到如此高的水平后,一个很小的差错对人们的影响,都会被放大到最坏的程度。如果这时对权力还没有制约的话,会很危险,从这个角度讲,30年是个很长的时间。


陈志武,现任耶鲁大学管理学院金融学终身教授,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特聘教授。生于湖南茶陵,1986年赴美国留学,1990年获耶鲁大学金融学博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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