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12日，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将200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美国印第安纳大学伯明顿分校政治学教授埃莉诺·奥斯特罗姆（Ｅｌｉｎｏｒ Ｏｓｔｒｏｍ）和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教授奥利弗·威廉姆森（Ｏｌｉｖｅｒ Ｅ． Ｗｉｌｌｉａｍｓｏｎ），以表彰前者“对经济治理的分析，尤其是对普通人经济治理活动的研究”和后者“对经济治理的分析，特别是对公司经济治理边界的分析”。为此，他们将共同分享1000万瑞典克朗（约合142．8万美元）的奖金。
制度是当今社会耳熟能详的一个名词。在现代经济学的词典里，制度（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ｉｏｎ）通常是指用以规范人类相互行为的一系列规则的集合，其存在是为了促进生产和交换的顺利进行，典型的例子如法律、企业和政府。一般来说，制度有两种形式，一种是用以保护产权并促进产权交易的法律规则，也即市场规则；另一种是存在于市场之外的规则，它们同样能够促进生产和交易的进行，比如某些发生在企业内部的交易及政府提供公共产品都可以看作是这类制度的例子。尽管两种制度都有助于促进生产和交易的进行，但对于管理者而言，更关键的问题是治理模式与交易的配对问题。换言之，对于某种给定的交易，什么样的制度安排更加适合或者更有利于提高交易效率？
在某种意义上，威廉姆森和奥斯特罗姆都是199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科斯（Ｒｏｎａｌｄ Ｃｏａｓｅ）的追随者，他们从不同角度延伸了科斯所提出的问题并丰富和发展了科斯的理论。科斯曾认为没有理论能够合理解释企业的生产边界问题，因为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既可以通过企业内也可以通过企业间的合作来实现。据此，科斯认为企业存在的原因是市场中存在较高的交易成本。科斯的研究最终说服和影响了更多的经济学家去关注交易成本问题。客观地看，科斯可能只是提出了问题并给出了初步的解释，而没有能够说清管理成本以及讨价还价成本的决定因素。
自1971年起，威廉姆森发表、形成了一系列论文及著作。通过引入资产专用性、交易频率和不确定性，对科斯的交易成本理论做出了新的拓展，并详细阐述了市场和企业作为两种治理结构在解决利益冲突中的作用。市场和企业两种机制在资源配置过程中都存在缺点，市场的缺点是需要交易者自觉履行合约以使交易进行下去，当市场中某一方不能履行合约时就会导致交易搁置，从而导致市场的无效率。相比之下，这类问题在企业中就比较容易解决，比如可以通过威权的力量进行处理，但这样又可能会形成权力的滥用，从而产生新的问题。进一步来说，在竞争性市场中，买卖双方都很容易找到可替代的交易对象，买卖双方可以容忍冲突的发生并取得妥协，因此在竞争性的环境中市场是有效的。但是，随着市场交易对象对彼此依赖程度的加深，也即随着资产专用性程度的增强，有效率的做法是将交易放进同一个企业中进行。
长期以来，公共资源的管理问题一直都是个难题。传统理论认为公共资源很难被有效管理，其解决方法只有两种，即彻底的私有化或者由政府部门集中管理。但是，奥斯特罗姆的研究对既有认识进行了批判。在大量实地调查了用户自行管理的渔场、牧场、森林、湖泊和地下水域等公共资源（ｃｏｍｍｏｎｓ）的治理情况后，她发现这些公共资源的治理情况比传统理论预测的要好。这些公共资源的使用者往往能够自行设计出一套复杂的机制，用以进行决策和执行规则，进而解决利益纠纷。据此，奥斯特罗姆认为传统理论的视角都是静态的，无法说明公共资源使用者之间是如何为解决利益冲突所进行的机制安排。通过引入现代经济理论中的动态方法，奥斯特罗姆发现基于重复博弈理论，实践中的许多制度都可以得到很好的解释，当然也存在一些其他规则和行为并不能借此得以解释。通过大量研究和实验分析，奥斯特罗姆发现人们更愿意对背叛者进行惩罚。这一观察不仅对有效管理自然资源具有重要作用，而且对深入理解人类合作也具有重要意义。
威廉姆森和奥斯特罗姆之所以能够获得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是因为他们在经济治理的研究方面做出了许多原创性的贡献。在很大程度上，威廉姆森和奥斯特罗姆的研究是互补的，尽管他们都聚焦于非市场性的制度研究，但二人的研究又各有侧重。威廉姆森的研究重点是在没有具体合约和法规的情况下，交易如何得以实现；奥斯特罗姆则重点分析了存在规则的情况下，规则是如何得以执行的。
在过去的很多年中，经济治理问题一直是政策研究的重要领域，奥斯特罗姆和威廉姆森的研究成果大大推进了这一领域的研究进程。威廉姆森建立了完善的企业理论作为解决冲突的机制，奥斯特罗姆则通过大量案例研究发现通过自主治理管理公共物品也是有效率的。他们的研究表面上看起来互不相关，但是和传统经济分析相比，威廉姆森和奥斯特罗姆都致力于合约制定及执行的研究。他们的研究成果是经济学家们试图解决利益冲突以及合约执行等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
和往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相比，威廉姆森和奥斯特罗姆的研究更加贴近现实。威廉姆森的研究在企业实践中取得了十分广泛的运用，商学院企业战略管理课程有很多都是基于威廉姆森的著作。得益于威廉姆森在理论上的推动，企业理论甚至已经成为管理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奥斯特罗姆的研究更多的是偏向于政治学，其研究成果对现实世界的影响远远超过大多数主流经济学家。作为诺贝尔经济学奖历史上的第一位女性得主，奥斯特罗姆的研究推动了美国政府的变革，并在一定程度上引发了全球范围内的公私合作、第三部门、居民参与等公共运动。
（作者：何德旭、王朝阳、吴伯磊）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财贸经济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