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盛顿，民主党和共和党领导人突然间就大规模减税的需要达成了一致。减税计划不仅影响美国中产阶级，也影响富人（不管是在世时还是去世后）。人们长久以来翘首以待的两党一致突然形成了，这是否意味着美国面貌会焕然一新，更上一层楼？
很不幸，结果恰恰相反。美国两大政党的确达成一致见解，然而达成的共识却是极其危险的公共财政观点——他们将要继续和延长被老布什总统称为“巫术经济学”（voodoo economics）的政策。其后果将深刻影响美国和全世界。
美国难以避开巨额财政赤字恶果
1980年，老布什与里根竞争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里根认为，减税带来的好处是值得其代价的，也就是说，财政收入结果会有所提高。这一概念后来被称为“供给派”经济学（“supply side”economics）。担忧高税率会抑制效率，这无可厚非，但里根所提出的极端理论并没有在美国实现。实际上，当你减税时，财政收入跟着减少，预算赤字随之上升。
无可否认的，现在没有人会宣称“里根效应”会在美国完美呈现。部分原因是，国会预算办公室已详细说明减税将促使财政赤字增加近9000亿美元，让大家都老老实实地面对现实。可是仍然存在“里根式”的理由：失业率高企、经济增长不够强劲，以及我们“需要财政刺激”。当然，对那些基本上喜欢低税收的人来说，这纯属一厢情愿的主观设想。
过去数十年的财政政策经验清楚地表明，偶尔，酌情适量地以财政政策刺激经济是能收效的；具体而言，只有在不推行财政刺激政策就须面临灾难性后果时才值得实施。因此，2009年上半年实施的财政刺激是合情合理的。
但一般而言，财政刺激的效果是难以持久的，这次也不例外。财政刺激可能会给需求方面带去一些暂时性正面影响，要不然的话，高利率将完全抹杀财政刺激的效果。上个月，就在关于减税方案之辩论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基准的10年期国债利率出现了显著提高（从3.21%升至4.16%）。
市场非常紧张——大部分是因为目前可以预见的巨额预算赤字的前景令人担忧。有些评论家将这种观点斥为非理性，但这样的说法反而是表达一种主观愿望而已。我的华盛顿彼得森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同事卡门·莱因哈特（Carmen Reinhart）在这方面浸淫多年，她的研究成果表明，没有哪个国家，包括美国在内，能逃过持久大规模财政赤字的恶果。（事实上，美国决策者都应该读一读莱因哈特和肯·罗格夫的著作《这次不一样？》(This Time Is Different)）。
美国经济展望可能不如欧盟
在这样一种环境下，进一步的财政刺激很可能会产生反效果，因为政府开支的增加，将被高利率给房地产市场带来的负面影响抵消掉了。美联储承诺将把长期利率维持在低水平，但这一承诺现在看来收效不大。
但这还不是真正的危险。大多数美国政客眼中只有美国。但美国长期利率很大程度上也受到世界其他国家的影响，以及私人投资者如何比较美国政府债务与其他国家的主权债务。
到目前为止，欧元区出现了严重问题，这显然有助于美国暂时还能以较低价格出售更多债券。但欧元区很可能在一年左右的时间内走出当前的困境（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再经历一两轮危机，然后复苏），部分是通过合理的财政紧缩。如果德国领导的核心能够更强大、在政治上比以前更团结，令欧元区在成员、结构和规则上有所改观，那么欧洲的面貌将焕然一新。新欧洲——财政上更加统一的政治联合体——将对投资者产生巨大的吸引力。
一年后，美国经济又会是怎样一幅图景？所有短期“财政刺激”效果都将散尽，失业率将维持在高位，而且，毫无疑问，会有政客叫嚣着要采取进一步减税。即使经济增长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恢复，预算赤字规模也将达到GDP的8～10%。债券市场将更加紧张，这意味着利息负担加重，进一步扩大赤字。我们还可能看到美国政府债务评级下降——这意味着利率还得进一步升高。
保罗·瑞恩（Paul Ryan）——一个冉冉升起的共和党政治新星——将在下一届国会中出任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主席，人们期望他能为下一轮美国赤字辩论提供财政政策理论支柱。在今年11月上旬的《金融时报》中，瑞恩说：“美国急需一场关于债务威胁的成熟讨论。”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在财政政策议题上，瑞恩其实和自里根时代以来的其他共和党党员一般地不成熟和鲁莽。
不幸的是，至今也没有任何征兆显示，民主党领导层已做好了准备，可以就财政整合问题进行成熟讨论。双方领导人肯定总有一天会好好地讨论这议题，但恐怕得等到被金融市场搞得灰头土脸之后。
作者Simon Johnson是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首席经济学家，经济学博客网站http://BaselineScenario.com的共同创始人，现任麻省理工学院斯隆管理学院教授，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英文原题： Voodoo Economics Revisited
版权: Project Syndicate, 20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