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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赫师别矣!

赫舒拉发(Jack Hirshleifer)谢世了,享年七十九。他是我的老师,是第一个认为在学问上我可以作出贡献的人。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这几年赫师和我与太太常有联系,谈情问好,信后大家必用的字是love。两年前他患上前列腺癌,扩散了。曾经好转,半年前他说情况不妙,但当我邀请他和太太到神州一游,他高兴,说要考虑时间。这使我觉得病情不太严重。

与赫师通讯频密的一个原因,是他的经典名著——《价格理论及其应用》——的最后一版(第七版)已完工,由剑桥大学出版社处理。我要替该书搞一个很好的中译本,选了佛山大学的李俊慧与中山大学的周燕作这艰巨的翻译工作,由我亲自审核。目前只译了两章。

两星期前,俊慧同学说在英语原文中看到一些错漏,是校对出错,问我怎样处理。我电邮赫师,奇怪地收不到回音(通常他是立刻回邮的),感受不好,太太再电邮赫师:「收不到回音,身体还好吗?」过了一天,太太收到我的一位学生的电邮,还没有打开,见到标题是「赫舒拉发」,说一定是坏消息。不幸言中。

一九六二年的秋季我开始旁听赫师的高级价格理论。永远是晚上,每课三个小时,中间休息十五分钟,每星期一次。老师与学生的关系要讲缘分。只是旁听生,赫师从第一课起就对我关心。此后每星期我都等着享受赫师授课的那一晚,享受了三年。

讲缘分,也讲化学作用。当年求学,我很有点乱来,有点发神经。上课提问从来不举手,有时老师还没有说完我就打断话题;答问题喜欢天马行空,为了过瘾无奇不有。这样的学生——尤其是旁听生——不容易受到教授欢迎。但赫师走到另一个极端。有时他无端端地说:「史提芬,你要提问吗?」又或者说:「史提芬,你有答案吗?」这样的鼓励,使我如鱼得水,过了不久赫师的课成为他和我的对话。本来是发神经的脱韁之马,但无论我怎样提问,怎样回应,赫师皆以他的敏捷的思想,客观的衡量,广博的知识,说:「你的问题重要」,或说:「你的答案奇特,我要多想一下」;而当我胡说八道,他会说:「史提芬,你要回家多想一下吧。」

是这样的教导,这样的循循善诱,在不知不觉中我的思想走进了一条有严谨逻辑规格的路。奔放依然,但思想进入了轨道了。

三个月前,赫师要求我为他的《价格理论及其应用》的新版本的背面写几句评语。我写了,赫师很高兴,但剑桥的老编反对,说这样写不能用。赫师不同意,给老编回邮,说:「Omitting Steve's endorsement would be a bad, bad mistake.」不知该书出版时老编会不会用,但我是这样写的:

「I was a student of Jack Hirshleifer. I wrote my dissertation on sharecropping under him. Then I wrote on externalities, fisheries, concubines and blind marriages, apples and bees, price and rent controls, patents and trade secrets, theater-ticket pricing, contracts and the firm, and then numerous articles accurately predicting and effectively explaining the economic reforms of China. Can you imagine all these were germinated from auditing Jack's evening price-theory lectures in a small room at UCLA, forty-two years ago? The lecture notes he prepared then laid the foundation of Price Theory and Applications. There was magic in those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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