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术士抑或失败的哲学家？

　　■何 方 本报书评人 媒体人
　　
　　常言道：“实践出真知”。对著名投资家乔治·索罗斯来说，可能还要加上“真知助实践”。
　　《超越金融》可算是索罗斯的浓缩性的自传和布道书。这部小书源自他2009年10月在匈牙利布达佩斯中欧大学的五场演讲。彼时，横扫全球的金融危机风波初定，而前景还不明晰；今天，“后危机”仍是当下的阶段性特征之一。总结这场危机的经验与教训，避免类似悲剧重演，是千千万万人关心的事情；厘清其中的功过是非，更让不少人牵肠挂肚。据说，以这次危机为分界线，经历了从“美国财神”到“泡沫先生”惊人转变的前美联储主席艾伦·格林斯潘先生仍在数据海洋里苦苦搜找，试图找到这场危机真正的祸根，因为这事关他的名誉。
　　对于这样的话题，索罗斯可以面无愧色地“出来说话”。他在危机中不但毫发未伤，反倒逆市而上，赚取了亿万美元。有这样辉煌的战绩作为基础，索罗斯自然有资格发表自己的反思和预测。
　　中国金融投资行业刚刚热闹的时候，不少人都忙着发表“投资哲学”。在笔者看来，这里的所谓“哲学”，实在与笔者习知的哲学定义相差很远，至多算是理念。哲学科班出身的索罗斯倒有资格谈一下他的投资哲学。
　　索罗斯将自己定位为“失败的哲学家”。他原本是哲学专业出身，曾在伦敦经济学院师从过《开放社会及其敌人》的作者、大谈“证伪”的哲学家卡尔·波普尔，对后者的理论尤其是“人的认识的有限性”、“开放社会”接受甚多。不过，后来索罗斯没有能够走上哲学家之路，却混迹纽约，成为了全球闻名的投资家。毕竟有曾经破碎的“哲学梦”，事功斐然的索氏，在谈吐中常谈及哲学，与一般只知闷头赚钱的投资商人相比，似有境界高下的差别。他横扫全球的赚钱能力，恐怕更令我们经历苍白、贫穷自守的哲学工作者们相形见绌。
　　《超越金融》也以宣讲哲学开篇。索罗斯将人的能力分为两种：“认识能力”和“操纵能力”。在索氏看来，人的认识能力远远不能完全认识客观事实；而如果倒过来，不以认识能力为基础，强调操纵能力，则可能会导致悲剧。他坚持操纵能力可以带来谬误，批评美国的前总统布什和他的宣传团队片面地强调操纵能力，从而误导美国民众。作为索氏哲学的核心概念，“反射性”不是第一次提出，早先他已对其有所表述。对一般读者来说，这个理论有些艰难。笔者看来，他在表述的是主观/客观、思维/现实之间的不符合的情况，在一个人们的观点和行为相互影响的世界中，错误很可能被放大为更大的错误。在书中，他对“不确定性”给出哲学的论证，以此为基础对金融危机的成因和趋向有所剖析，至少言之成理。按照索罗斯的说法，他应该是“超级泡沫”最早的预见者之一，甚至1997年出击东亚国家金融市场的举动，也被放进了试图挤掉“泡沫”的谱系之中。不过真相是否如此，可能还要读者判断。
　　全书的一个亮点是，索氏对于市场原教旨主义的激烈批评和对市场经济条件下的道德的“热情弘扬”。尤其是后者，与我们学界对“市场经济的道德基础”的探讨颇有相合之处。索罗斯是最早表示愿意接受监管的投资人之一，对“有形的手”挥舞橄榄枝。即使这样，也不能不注意到索罗斯更主要的是站在被他批判过的“开放社会”的立场之上，强调国家的责任，以及国际合作建设国际金融新体系的需求。需要明确的是，万变不离其宗，毕竟是从“前集权国家”逃出的人士，索罗斯仍然是个人自由的推崇者之一。
　　说到乔治·索罗斯，绝大多数的中国读者的第一印象恐怕是挑起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袭击香港市场的那条“金融大鳄”，那一年他并没有完全得手。虽然横行泰国，但是索罗斯从香江没有赚到便宜。与香港政府对赌并且败退，估计也是索氏不多的失败战例之一。在《超越金融》中，索罗斯好像忘记了当年的恩仇录，对中国不乏“哲学赞词”。大概是为了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对比，他对中国银行业在金融危机中的表现不无肯定。笔者看来，这因为他在批评市场原教旨主义的同时，强调“监管”，突出稳定，而这正是中国的长项。中国读者对此书比较感兴趣的可能是他对中国的判断。索罗斯给了中国一个“国家资本主义”的断语，认为这是“国际资本主义”之外的另一种模式。至于他说得正确与否，相信读者自可以根据自己的观察加以判断。他对中国的深化改革更不反对，也很希望中国能够更加开放。这点用意，恐怕是我们的读者乐于见到的。
　　索罗斯写过《金融炼金术》，俨然一个纵横金融行业的炼金术士。而他又愿意以“哲学家”的面目示人。索罗斯曾被指责为贪得无厌的投机炒家，却热心慈善事业，还要掏钱创办一所新经济学研究所，对其观点展开研究。《超越金融》也可算作“西方现代哲学”的一部分。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一位哲学同道，对索罗斯的哲学感兴趣，将其作为自己的硕士甚至博士论文题目。
　　
　　《超越金融》
　　ISBN：9787508618883
　　作者：[美] 乔治·索罗斯
　　译者：宋嘉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0年4月
　　定价：2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