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凯 原文发表于《新快报》
如果让你列一下过去一年里的花销，你大概能列出成千上万的条目：食品，衣物，电子产品，花，狗粮，汽油等等等等。但绝多数的人大概不会把下面这些东西列出自己的开支条目里：国防，治安，基础教育，公共卫生，环境保护。没错，这些都是公共物品或者公共服务，是政府该花钱而不是我们私人花钱的地方。
但是不管你是否意识到，所有的这些公共产品确实都是我们掏腰包买来的。政府虽然提供公共产品，但是真正为公共物品买单的却是纳税人。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要交个人收入所得税了，这是我们作为纳税人的一种体现。即使不交个人收入所得税的人，其实也会通过各种方式纳税。利息税和印花税就不说了，当我们买进口产品的时候，价钱里面已经包含了关税。当然，更多的税是我们通过工作的机构用增值税，营业税等形式缴纳的。总之，无论有意无意，或多或少，周围的公共产品会在你的帐单里占有一席之地。
从某种意义上说，老百姓赋予政府收税的权利可以理解成一种契约－我们让政府收税，而政府必须提供相应的公共物品。换句话说，我们是在用一种非常奇特的方式购买公共物品。这种购买不是我们习惯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是通过漫长的链条，一层一层的代理，最终让我们钱包中的一部分变成了我们周围的公共物品。但是想清楚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们交税的义务对应的就是我们享受公共物品的权利，这是不可割裂的一对关系。我们交税，然后享受公共物品，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这个意义上没有本质区别，而政府则是收钱交货的那个机构。
下面我想问这么一个虚拟的问题：两个店都卖包子，一个店按个卖，每个四块钱。另一个店按袋卖，一袋五个，总共十块钱。请问哪个店的包子更便宜？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那么简单。虽然单价是按袋卖的店便宜，但是你并不能一个一个买，必须一次买五个，最后你要掏的钱更多。但是，显然第一个店也不能因此就宣布自己的包子更便宜。
我想上面这个例子，非常适用于目前关于中国税率是否太高的讨论。国家税务总局上个星期说我们的宏观税赋水平低于工业化国家平均水平，我相信这是事实。可是国家税务总局忘记了说另外一件事情，我们公共物品的提供水平也要低于工业化国家。去年年初，皇甫平就曾经撰文指出“当前，公众日益增长的公共品的需求，同公共品供给短缺、低效之间的矛盾，已成为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我们国家基本的社会安全网还没有建立起来，我们的基础教育在很多地方还严重投资不足，我们的环境保护形势非常严峻，我们的公共卫生体系还处于相当薄弱的状态。所以说，我们中国，目前就像是第一个包子店。给定我们的公共物品提供水平，我们其实面对的是一个单价非常昂贵的体系。我们交的税少，可是我们享受的公共物品更少。这件事情的反面，则是引起越来越多关注的政绩工程，公款消费，贪污腐败和人浮于事，我想这些大概可以很好的解释为什么我们公共物品的单价会这么贵。
当然，说到此，并不是说我们中国应该努力变成第二个包子店。即使只要两块钱一个，可是一次买五个包子也许对很多人而言是太多了，吃不掉的话会造成另外一种浪费。假设你只能吃下三个，那一个包子的实际价格就不是两块了，而是三块三，比四块钱一个也便宜不到哪里去。事实上，有一些经济学家就坚信，欧洲一些国家高税和高福利的经济体系是导致这些国家经济缺乏活力的重要原因，这里面的理由简单说就是这样的体系容易让人变懒。
理想的状况是，我们能够逐步过渡到一个一份货一份价钱的体系。我们的政府可以更有效的提供公共物品，让公共物品的单价降下来。同时我们可以逐渐在社会公平和效率之间找到一个大多数人可以接受的公共物品提供水平。到那时，我们的税率也许会上升，也许会下降，但这已经不再重要。如果能按个买便宜的包子，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