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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和一个以前的同学谈到当前盛行的“主流经济学批判”，不由得又义愤填膺（其实更准确地说不是义愤而是私仇：这帮人太损害经济学的声誉，从而也直接影响到自己今后的形象和饭碗——就像现在很多人听到“经济学家”的第一反应就是“股市预测专家”，然后条件反射式地啐一口唾沫）。不过谈话中也想到了这些热衷于批判“西方经济学”的人为什么会屡屡犯下各种低级错误而继续大言不惭：因为他们从来也没有真正学习或理解过所谓的“西方经济学”，他们所有这方面的知识包括谬误都来自于初级教科书和（更多的是）别人对“西方经济学”的批判或评论。其实如果翻一翻这类文章的参考文献（如果有的话）就会发现，其中除去自引或互引的批判文章之外通常就只剩下三种文献：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萨缪尔森的《经济学》（最近很多都与时俱进地更新为曼昆版了）和国外经济学哲学译著（出现频率比较高的是马克 布劳格的《经济学方法论》和论文集《为什么经济学还不是一门科学》）。如果你的运气极好，说不定还能看到经济学哲学方面的单篇论文。不幸的是，无论经济学哲学方面的文献如何高深，你都不可能从中学到真正的经济学。
哲学听上去经常会比具体的实证科学高一个层次，就连已经不食人间烟火的数学在它面前也显得矮半截，所以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认为只要掌握了一门学科的哲学或说方法论，再应付具体问题就绝对游刃有余了。原来自己不太懂事的时候也有这种想法，总盼着能够一步登上经济学的制高点，所以还专门去拜见哲学系里研究“Philosophy of Economics”的教授以求指点迷津并受到热情接待和谆谆教诲（我必须承认，比起那些经常很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头责问“What's your framework?”或者指示“You should read more about this topic！”的经济学教授，哲学教授的态度绝对说得上是平易近人甚至和蔼可亲），当时也有茅塞顿开之感。然而后面随着自己对经济学懂得更多一些，才发现这些教诲其实不过是又大又空的cliche，有时甚至根本就是对经济学概念的曲解。这时我才知道为什么夸那些正忙于在学术圈内建立reputation的年轻教授是philosopher绝对会让他们急眼。至于那些从这类经济学哲学著作中学习经济学再生发出第二手“沉思”的文章，它们和真正的经济学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我说上面这些的意思并不是为了贬低经济学哲学或者嘲笑研究或喜爱经济学哲学的人，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信念与偏好的问题。我的意思只是应该把经济学的归经济学，哲学的归哲学，不要指望单单依靠读一些经济学评论文章就能够真正了解经济学甚至对后者指手画脚。因为如果陷入这种习惯当中就会很难自拔，并且产生一种虚假的优越感，认为做具体经济学研究的人都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只有自己才是高瞻远瞩。看看这个论坛里许多人连基本的经济学概念都弄不清楚，却喜欢在经济学的基础和发展方向之类的问题上夸夸其谈，就知道这种担心并不是多余的。说得广泛一些，现在科学方法论的研究基本上是启发性的，远远达不到外人所想象的那种指导科学实践的作用。对于经济学的初学者来说，最重要的是打好扎实的基础，而那些对经济学的哲学性看法通常都是在具备了相当的专业知识和研究经验之后才能积累起来的，脱离具体的专业知识和经验去空谈哲学有害无益，这或许也就是Tirole说“I do not give wisdom”的原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