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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渝川:工资和价格管制四千年来都不管用

    约4000年前,巴比伦《汉谟拉比法典》颁布。这部世界上第一部成文法典,就包括了工资和价格管制的条款内容。“巴比伦之王”汉谟拉比自信的对王国辖内,雇佣船夫、租用奶牛、牧场租金等一系列劳务、租赁活动确定了价格。在更早的古埃及托勒密王朝,则出台了统治者对粮食价格的管制措施。而到了中国的周朝以及之后的王朝,政府履行的重要职责就是对粮食等产品进行价格管制,特别要对灾荒年份里的市场粮价进行控制。古印度、古希腊也有类似的政府职能和政策措施。

    多个古代杰出文明,都出现了而今仍在采用延续的工资和价格管制政策,这说明,这类管制政策并不是出于某个政治团体、政治家(帝王)的贪婪。某种意义上,管制是为了保证秩序稳定,是让民众特别是贫民能够获得足以活命的粮食,以避免出现危及统治的动乱,政策出发点可以说带有善意。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同样的政策举措在各个古代文明社会,都没能取得统治者想要获得的效果。限制粮价特别是灾荒期间的粮价,直接造成市场上的粮食供应中断,统治者固然可以暂时的将饥民的愤怒情绪转移到“贪婪”的粮商身上,纵容人们洗劫粮商的仓库,缓解一时危机;却造成长期的粮食等商品的贸易萧条,反过来抬高实际粮价。粮价管制政策仍然存在,就会让正常年份里管制价格粮食“有价无市”,黑市常态化,城市平民、贫民需要付出更高价格才能买到粮食。

    工资和价格管制政策的出台,常常是为了掩盖同期的滥发货币。古代各国都屡屡出现滥发货币,进而促使货币贬值的恶劣现象。可笑的是,王朝统治者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控制住粮食、洁净水、食盐等民生商品的市场售价,民众就闹不起来,大量滥发货币就会为之聚敛财富创造空间。公元301年,古罗马皇帝戴克里先出台限制最高价格和工资的法令。这项法令出台的背景是,古罗马共和国到帝国时期,统治者巨量发行镀锡的铜币,造成“劣币驱逐良币”,大量金币和银币被囤积了起来,物价和劳务服务价格不断飙升。戴克里先改革面临的选项是,减少军备开支并由此减少“劣币”发行的数量,削减物价上涨的空间;或者,严格控制价格——他选择了后者,不惜将对抗管制的成千上万人处以死刑,也未能避免改革最终破产的结局,古罗马帝国更近的走向了衰亡。

    美国传统基金会研究总监罗伯特·许廷格、经济学大师哈耶克的弟子埃蒙·巴特勒合著的《四千年通胀史:工资和价格管制为什么失效》一书,回顾了全球历史上长达四千年的通胀和管制史。书中介绍了中世纪到近代,查理曼大帝在法兰克王国开展的价格管制、中世纪英格兰历任国王的类似政策尝试、比利时和印度分别在16世纪及18世纪的粮食价格管制,这些而今鲜为人知的政策探索也与前面提到的多个古文明王朝的同类做法一样,悉数迎来了糟糕的结果。

    美国是现代国家中,自由主义传统最为浓郁、政府管制色彩最淡薄的一个。这不仅仅来源于美国开国时期对英国王权统治及各类管制政策的强烈反感,也与管制政策曾经带来的沉重教训有关。《四千年通胀史:工资和价格管制为什么失效》一书就披露,1774年,美国的前身英属北美殖民地召开了大陆会议,发行了著名的“大陆币”,造成流通物价暴涨。为控制物价,大陆会议颁布法令,约束物价上涨,结果却是粮食流通受到严重影响,华盛顿统领的大陆军1777年差一点就被饿死在英军的封锁之下。次年,大陆会议通过决议,承认“对商品价格进行管制的措施不仅未能达其初衷,反而造成严重的后果”。

    尽管如此,18世纪末以来的这两个多世纪里,工资和价格管制以更高的频率在全球各地上演。从法国大革命到美国南北战争,从一战到二战,主要交战国都采取了价格管制;二战后,英国、法国等欧洲国家也经常采用价格管制政策,来应付选民的愤怒。《四千年通胀史:工资和价格管制为什么失效》书中对这一系列的案例教训给予了翔实叙述和深刻分析,分别指出了管制政策在各起案例中失效的共性原因和个别特征。

    导致通货膨胀发生并以越来越快幅度增进,经济学家们的原因解释并不存在太大分别,可归结为过量货币供应、总支出增长高于商品和服务供给增长带来的物价升高、总需求增长高于供应增长、经济衰退时价格没有得到及时调整、政府经济或其他政策对经济运行造成了扭曲、战争引发的经济扩张等要素。显而易见,简单化的工资和价格管制不能解决这些要素,甚至不能缓解其中任意一个单项。那么,为什么还会有此类注定无效的管制政策出台呢?

    首先,通胀可以服务于政府的短期利益,而为了掩饰货币超发、通胀,就有必要采取对应的管制政策。经济学大师弗里德曼曾指出,通货膨胀“是一个隐蔽的税收,开始看起来是无害的甚至是令人愉悦的,而且它这种税收不需要特别的立法就能够马上实现”。也就是说,通过通胀,政府滥发货币有助于解决债务问题,还能帮助政府绕开立法机关的审查程序。

    其次,不少政府官员和一些经济学家都笃定,通胀 管制可以遏制失业,通过创造并维持大量低工资的就业岗位来保证经济发展(由于同期实现了低物价,低工资就变得具有吸引力)。但这方面的政策实验,二战后在欧洲许多国家都曾上演过,没有任何国家获得了成效。这是因为,通胀本身就会制造失业,持续越久,造成的失业越多。

    最后,不得不提到是,相当多政府官员对于政府、国家凌驾于市场、经济之上的掌控能力的迷信。《汉谟拉比法典》就反映出这种毫无依据的迷信;进入现代社会后,政府官员自以为在更先进技术、更多数据支持等的帮助下,可以尽可能准确的调控经济,区区物价和工资水平就不在话下了,也因此延续了汉莫拉比、戴克里先等古代君王的狂妄和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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