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学习经济学知识,就必须支付一笔"学习成本",而真正系统地学习经济学知识,"学习成本"却低不了。普通大众因经济学随笔而降低了经济学的"学习成本",于是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使经济学随笔长销不衰。
近几年,经济学家时兴写随笔,读者也爱读随笔。这其中的经济学道理是什么呢?
当然首先的一个大背景是经济学成为显学。经济学与市场经济有天然的母子关系。从亚当·斯密算起,现代经济学诞生不过近300年历史,与其他学科相比较,是非常年轻的。其原因就在于,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和经济条件下,经济学对人们的经济和社会生活,并未产生多大作用和影响,因而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也就不需要经济学与经济学家,或者说,经济只是少数居庙堂者之事。只有市场经济,才需要经济学与经济学家,去解开经济如何靠一只"看不见的手"运作之谜,去帮助无数的个人进行经济决策。中国市场经济取向的改革20多年,经济学也随之逐渐兴旺起来,成为显学。于是,从制度学派的观点看,面对"市场经济"以及"经济学是显学"这样的制度安排,每个个体的人都必须适应这样的制度,了解其游戏规则,才能维护其正常的交易者利益,不至于成为制度的"边缘人"。用中国人的古话讲,就是"入乡随俗"。因此,经济学知识成为大众对于制度适应性需求的一个重要方面。
要学习经济学知识,了解市场这样的制度安排,就必须支付一笔"学习成本",因为"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种"学习成本"包括有形的与无形的。有形的比如:在学校学习的费用；买若干经济学教科书的费用等等；无形的就是"时间",这也可以折算成有形的价值。对于社会大众来说,自然是"学习成本"越低越好。而真正系统地学习经济学知识,"学习成本"却低不了。
这里面有很多理由。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经济思想史上的经济学家有意抬高经济学的"门槛"。我记得熊彼特晚年逝世前有一篇文章,里面就讲到这样一个观点:对于经济学这门科学,必须"专门化"；太过通俗对这门科学的前途不利,对经济学家也不利。说白了,这是经济学家作为一个利益集团自私性的表现。他们想占据经济学的垄断地位,攫取垄断利润。试想,如果谁都可以轻易系统地获得这门知识,谁都可以轻易地当经济学家,经济学还有没有神秘感?经济学家还值不值钱?其实,不妨再自揭一下经济学家们的老底:今天的经济学论文,满纸的XYZ,张口闭口高深的数学名词,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用一个不很恰当的比喻,原本一脚就可以跨进大门,他也要领着你绕着围墙转上若干圈,直到你分不清东西南北,然后他再带你跨进大门去,还让你直佩服他的能耐。
越是"学习成本"低不了,越有降低"学习成本"的需求。有了需求,就会有供给。"需求创造供给"。既然大家这么迫切需求大白话的经济学知识,就形成了一个潜在的很大的市场。买方是需要低成本学习经济学知识的社会大众,那么供应商呢?既然有市场需求,又有海外学者率先在中国将深奥的经济学理论通俗化、随笔化,著书出版大发其财的成功事例,作为最先"知春江之水暖"的中国经济学家"鸭子"们也就发现了"商机",这样,用随笔这种方法介绍经济学知识的买卖在中国逐渐流行起来,并形成规模。最初的一笔较大的"买卖"大概就是一家出版社出版的一套"著名经济学家随笔"。生意越来越大,"卖随笔"的经济学家也多了起来。普通大众也的确因这些随笔而降低了经济学的"学习成本",于是,形成了一种良性的循环,使经济学随笔近年来长销不衰。
可能有人会有疑问:经济学家都写随笔了,经济学原来很神秘的理论都成了大白话了,那么,会不会降低了经济学的门槛,威胁经济学家对经济学知识的垄断地位呢?不会。个中理由就在于:经济学此前的专门化,已经规定了经济学通俗化道路也只能由经济学家去完成。换言之,写经济学随笔的,仍然是经济学家。有一本近两年多来一直列畅销书排行榜首位的经济学随笔杂志,名字就叫做《经济学家茶座》,这本身就在说,"煮茶"的都必须是"经济学家"。既然还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那么,经济学与经济学家的垄断地位仍然不会受到威胁。相反,这地位可能还会得到进一步巩固。因为普通大众在读完经济学家的随笔后可能会想:这些经济学家真厉害,那么高深的经济学知识,他们能用那么简单的故事讲清楚。经济学家作为随笔的供应商,成了"媒体经济学家"。这样的"示范效应",其结果是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加入了写随笔的行列。
但我也看到了,这两年,由于写随笔的经济学家越来越多,加之这些随笔良莠不齐,因此,经济学随笔大有"供给过剩"的趋势。在此情势下,经济学随笔以及写随笔的经济学家,即将面临一次新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