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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罩在主流经济学界头顶的愁云惨雾

  金融危机似乎给计划经济的拥护者找到一个绝妙的借口,看看,马祖师爷所说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总是要爆发的,于是“国进民退”成了中国理解美国金融危机的一个政策性解释,这让坚持市场经济的所谓主流经济学界头顶上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这是本次中国经济学年会给人的最深印象。

  2009年12月12日至13日,中国第九届经济学年会在浙江大学举行,本届年会的主题是“金融危机下的中国经济”。现身的经济学同道据说有600多人,主要参加者为国内各高校经济学方面的师生,其他为研究所、政府部门、或海外知名经济学人士。

  年会分为大会报告和分会场讨论,12日晚,还分别由上海财大的田国强和北大的海闻举办了两场讲座。大会报告集中在12日上午的开幕式和和13日下午的闭幕式上,分会场的讨论则分散在12日下午和13日上午。除了主题报告以外,分会场的讨论其实没有主题,基本上可以看成是国内各高校博士生的毕业论文答辩或预答辩。据说年会收到了1千多篇论文,进入会场讨论的论文约有300多篇。

  开幕加闭幕的报告共有8个,报告人按照出场顺序排列,分别是陈志武、樊纲、洪永淼、黄明、王一江、陈平、海闻、罗卫东。

  演讲人的报告基本上是围绕着主题展开,除了洪永淼和罗卫东。首先出场的是陈志武,严格的说,陈志武的演讲也不是谈本届年会的主题,他说的是市场经济的发展对中国经济社会的影响,他以作为生产和消费单位的家庭为基本的分析对象,从中国人情社会说起,陈志武给出在市场经济时代货币结算手段必将代替人情结算手段。也许是陈志武去国日久,中文有些生疏了;也可能如陈志武开场白说的,刚刚几位嘉宾有过一场争论,他还正处在论争的情绪中,所以,他自己说有点语无伦次了。不过,陈志武结束语的意思还是明白无误,中国的市场化是必然趋势,正如四世同堂不可留恋一样,中国的关系(?)、联姻、利益诉求都将市场化。

  紧接着出场的是樊纲,他的话题是“经济危机,从经济思想史的角度分析”,樊纲严厉地抨击了市场经济崇拜,可能刚刚的争论使得樊纲的出场带有一丝情绪。他以美国金融危机作为市场失败的一个证据,认为政府决不应该退出市场,必须加强对市场化的引导和控制。他甚至以一位美国哈佛大学的经济学家给他的信,要求他提出中国加强对国内生产的补贴,替代对出口补贴为例,樊纲有些调侃地说,也有些不屑一顾地说,你们美国不是要市场经济吗,怎么又要求中国政府增加补贴,干预市场,要是我们真这么做了,到时又要说我们不是市场经济,说我们“stupid”。话到中途,樊纲情绪缓和一些,说他信奉第三条道路,坚持凯恩斯的理论,并且主动说明凯恩斯的理论是以私有产权和市场经济为基础。末了,樊纲有些意味深长地表示,难道要让极端势力得势吗。

  第三个出场的是洪永淼,他的话题应该和主题无关,是介绍他的最新成果,一个计量经济学的预测模型,据他说这个模型对预测股市的走势有奇效。当然,真要用他的模型进行预测,正确的话,洪永淼估计分不到好处;要错了的话,洪永淼说那也与他无关。本人不炒股,加之头天晚上没睡好觉,竟然在会场上睡得不省人事。

  大概第四个发言的黄明过于铿锵有力,把我震醒了。黄明讲演的题目没听到,前面一部分内容也没听到,听到黄明的第一句话是,管理层从此不太乐意听取经济学家的意见(没听到他前面说的原因),黄明说,他也不赞成完全的市场经济,赞成必要的监管,但是,以金融市场为例,管理层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却管得过严。黄明讲演的大意是市场经济不是排斥政府的管理,但政府管理应该有明确、清晰的、符合逻辑的思路。

  最后一位是王一江的主题发言,王一江可能是最切合主题的发言者,他以“前事不忘,后世之师”为题,仿佛跟人谈历史,根本没有涉及经济学的任何理论,只是像个苦口婆心的小媳妇,在劝告盛气凌人的婆婆。他从美国的崛起,谈到中国改革开放国力的迅速强大,再谈到今天北朝鲜的管制经济造成的与南韩巨大差距。末了,他以一个提问结束自己的讲演,他说,放眼当今世界,什么样经济体制给国家带来富强,已是不言而喻的。

  开幕式的五位讲演者,除了一位只谈技术,不谈主题外,其他四位大概都是围绕国内出现的“国进民退”现象展开话题,海外回来的学者们,虽然讲话侧重点不同,观点都是一致的,就是不要对美国的金融危机得出了“市场经济”失败的结论,然后又回归计划经济。樊纲大概是体制内有机会参与决策的人之一,所以对海外学者们的劝说似乎有些不胜其扰,坚持要求加强政府对经济的控制,说他坚信凯恩斯主义。但又有点表明心迹,我还是要坚持市场经济的,你们不要过于强逼,否则那些极端人士有可能掌握话语权。樊纲没说谁是极端人士,也没说是极左还是极右。但结合当前经济思潮,及政策走向,明眼人都应该知道他的所指。

  闭幕式的主题发言有三位,分别是陈平、海闻、罗卫东。首先出场的是陈平,陈平说自己是学物理出身,学物理又以经济学为业的大概只有他一人。陈平看起来像个精干的小老头(本人坐得距离陈平较远),长得一副苦大仇深的形象,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普通话很标准,中气十足,声音很有磁性。陈平的发言基本上是介绍自己如何与世界顶尖经济学家论战的经济学分析,使用了不少物理学中“波”的图形,带有比较鲜明的学科背景特点,总之主流经济学家应该都被他驳倒了,然后他交待了一下,欲知详情去看他的博客。不知道陈平受过什么委屈,好像他对所谓的主流经济学十分不满,为了表示自己对主流经济学的不屑,陈平说,他的那些精妙驳论基本上都是他指导的博士生甚至是硕士生完成的。这一点似乎让人不解,陈平坦陈自己还是复旦和浙大的客座教授,能在这样顶级大学出将入相,怎么说也应该是主流了。要是陈平还不肯承认自己是主流,那人家张宏良、左大培、杨帆、时寒冰之辈不是要跳楼,好歹人家占有中国的正统地位,可人家只能啸聚在“乌有之乡”,出场费估计也十分有限。扬帆甚至还闹出要求学生买自己著作的事情,要是扬帆也可以去这些学校出将入相,还看的上那点蝇头小利?

  坦率地说,本人听不懂陈平的发言,但很欣赏他中气十足的普通话。让本人感到惊讶的是,陈平在阐述完了他的经济学分析后,竟然提出了两个与自己前面推理毫无关系的政策性建议,一是要求中国也学美国德州的大学,将部分土地划拨给大学,成立大学基金会,让大学可以独立从事学术,无需为五斗米折腰;另一是建议城里退休的公务员、事业单位人员挪到青山绿水的地方去养老,让乡村地区来的年轻人在城里扎根(曾经在网上见过这个建议,没想到竟然是陈平提出的)。

  这么简单的政策性结论需要那么复杂的分析么?特别是后一个结论,任何一个城里流浪的诸如孙志刚之辈,都可以基于朴素的阶级感情产生这种政策建议的思路。陈平复杂分析的目的,原来就是要得出简单的结论。这一点陈平比同是学物理的爱因斯坦聪明多了,据说爱因斯坦不肯去担任新成立的以色列国总统,原因是政治比物理要复杂得多,以他物理学的头脑应付不了政治。陈平大概觉得经济比物理要简单得多,所以他的推理虽然都很复杂,但结论都很简单,经济学结论就像物理学公式一样可以定律化。

  海闻出场首先解释了什么是主流经济学,大概言外之意是主流是个相对的概念,你陈平应该消消气,你也是主流。海闻言来娓娓动听,语调和缓,像是在讲故事,却条理清晰,观点鲜明,三言两语把陈平剑拔弩张的发言给消解了。怪不得海闻能超越北大众多经济学牛人,坐上北大副校长的宝座。接下来,海闻进入正题,要点是不能因为美国发生金融危机,就得出对市场经济的错误看法(这与前面海龟学者的看法一致),看来“国进民退”的现象很是引起这帮主流经济学者的忧虑,海闻说,美国的服务业已经占到GDP的80%以上,美国经济的拉动是依靠服务业的创新,创新是经济发展的火车头,创新当然会有风险,这次引发金融危机的导火索是银行的次贷产品,它本身也是金融创新产品,当然有很多管理层也闹不明白的东西,所以管理的滞后应该是正常现象。

  现场互动的时候,有人问到,现在经济学研究越来越深奥,数学模型越来越多,是不是有些偏颇;另一个问题是关于对中国房价的看法。海闻回答说,经济学分析有使用数学模型的必要,但经济学确实应该让更多的人了解,否则经济学就变成象牙塔内部的游戏,他以杜润生向上级进言改革为例,说明好的经济对策也要考虑上级的接受能力,他委婉地提到了昨天黄明的讲演,认为他提出的对策建议非常有针对性,可在中国有没有实现的条件,决策层有没有决心施行就难说了。这说明了一个好的中国经济学家不仅要有学识,还要有哄孩子的耐心,因为决策层就跟小孩子一样需要去哄,需要呵护,需要迎合,需要有人装嫩(这段话是引申出来的,不说海闻的原话)。至于说到房价,海闻首先要求别在网上发布(所以他的判断不好归纳),他表示美国的金融危机就是由房地产贷款引发的,震动巨大,中国肯定不能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所以他说中国经济不能硬着陆,只能消灭继续吹泡泡的机理。为什么有人吹泡泡,是因为民间资本没有出路,只好涌进股市、楼市,要是放开市场准入,引导民间资本向实业投资,就可以消弭继续吹泡泡的动因,让泡泡自然消解。海闻真的展示了他说话的技巧,他没有肯定楼市是否存在泡沫,却在话语中暗示了泡沫的存在,也间接地肯定了早在21世纪初易宪容提出的房市绑架国民经济的说法。

  近来民间对所谓的主流经济学家颇有微辞,主要原因是一些著名经济学者经常会发表一些违反常识的言论,使得民间对主流经济学家反感强烈,认为所谓经济学家就是用经济学理论证明经济社会不存在常识的专家。其实从海闻的讲演来看,他非常明了当今的经济形势,经济学家再不济,也不至于比家庭妇女还差,人家家庭妇女能够明白的事理,怎么偏偏经济学家就闹不明白。而在经济学年会上,更是当着众多经济学同道,不能违反常识,却又不能直言不讳;得让大家都听得懂,还得符合经济学理论;要迎合社会舆论,可也不能得罪决策层。要修炼这种功夫真的要有天分,当然这不是经济学讨论的问题。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占有法统地位的中国,确立现代市场经济的经济学理论的主流地位,真的是谈何容易。这就像当初讨论是要资本主义的苗,还是社会主义的草一样。

  罗卫东比较有趣,他的演讲是向大会介绍他的实验经济学,不知道海闻是不是预先知道了罗卫东要讲实验经济学,其实前面的讲演中海闻无意之中曾说道,经济的运行可以就其趋势作出前瞻性预测,却无法实验。但是要谈论金融危机后的中国经济走势,怎么小心都可能触到雷区,连闭幕式主持人一不小心,还嘟囔了一句对“国进民退”不解的评论。所以,罗卫东的讲演基本上是只谈风月,不提正道,这也体现了浙江人务实的传统。更精妙的是,罗卫东的实验经济学选择的实验对象是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他介绍了如何把道德情操参数化,如何实验的过程,如何归纳道德情操的最高境界,当然实验的具体操作可能十分复杂,不管实验的结果是什么,这绝对是一个天才的构思。据说,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来源之一,就是欧文和傅立叶的空想社会主义实验。既然要国进民退,既然要重新向计划经济考虑,当然要有逻辑起点,而计划经济的逻辑起点当然是假定人人都是活雷锋,大家都是大公无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道德高人。但是,谁也想不到,现代经济学鼻祖亚当·斯密在写作他的经济学奠基之作《国富论》以前,还曾经写过一本著名的《道德情操论》,据说,温总特别推崇这本书,出访英国,在英国大学讲演的时候还特别提到这本书,并引用了这本书的章句。罗卫东的实验经济学首先以《道德情操论》作为实验对象,确实非常具有眼光。这个实验结果的产生会有一个时间差,实验顺利的话可能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不知道那时罗卫东是不是会根据当时的政策形势决定自己的实验结果。对《道德情操论》的实验可能隐含两个结论,一是道德行为的利己性,那就证明了现代经济学的逻辑起点,导致的政策结论是应该继续走市场经济;另一是道德行为的利他性,这使得计划经济主导的经济体系成为可能,这也是计划经济的逻辑起点,那就只能走计划经济道路了,这也间接地证明了今天国进民退的正确性。因此,罗卫东的实验经济学意义深远,也许到时,全国人民都将密切关注罗卫东的实验结果,这可能是又一个中国历史转折点了。不过,罗卫东的实验经济学,如果真的要推而广之的话,不定全国人民又要做一次小白鼠。当然有时候做小白鼠也是一种优待,深圳如果不是在改革开放初期成为小白鼠,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但要成为计划经济的小白鼠,就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除了嘉宾演讲外,12日晚间在浙大经济学院6楼,上海财大的田国强举办了一场题为“经济学的思想与方法”的讲座。田国强一开腔,那股浓浓的湖北口音就饶有韵味(以下简称田国强的这种湖北腔普通话为“鄂普”),可能田国强在国内呆久了,很熟悉国内的场面话,所以他给自己的讲座归纳为“1、2、3、4、5、6”,就是“一个行为假设,二个注意事项,三个制度安排,四个基本原理,五个分析步骤,六个研究技巧”,他特别强调了一个行为假设,认为经济学分析的起点是“利己”,为了不触到正统的禁忌(毕竟“大公无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是我们国家制度的基础),所以田国强专门花了时间解释什么是“利己”的假设,这是有条件的“利己”,比如战争年代,确实有很多革命者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当然是大公无私,但在一定条件下,比如和平年代,当然也有利己心。所以,除了一个行为假设外,必须要有约束条件,也就是理论的边界条件必须严格约定。

  田国强为了提高讲座的通俗性,他论证到,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而上海人也很精明,这些都是南方人,然后他以自己老婆为例,进一步论证道,开始他老婆是南方人就总是搞不定,后来找了北方人作老婆就搞定了,所以他总结说,南方人比北方人精明。“搞不定”和“搞定了”这六个字通过田国强的“鄂普”说出来真的是太精妙了,意境深远,妙趣横生,这说明方言其实是祖国文化的宝贵财富。但是,田国强用鄂普抛出的命题——南方人比北方人精明——可能落入了自己设置的陷阱了。他前面说,经济学推理是要设定边界条件的,可是在这里他却忘记了。你不能说没有搞定南方人老婆,但搞定了北方人老婆,就证明南方人比北方人精明。这里面也许有条件限制。比如说,开始田国强的南方人老婆可能跟田国强的年龄相仿,那么跟田国强年龄相仿的北方女人,田国强也许同样搞不定;后来虽然搞定了北方人老婆,可能这个北方人老婆跟田国强的年龄有一定的差距,所以就搞定了,但是,如果是年龄跟田国强有一定差距的南方女人呢?田国强恐怕同样能搞定。所以不能以没搞定南方人老婆,而搞定了北方人老婆,就证明了南方人一定比北方人精明。田国强说,他的老师讲的最多的词就是“if,if,if……”,而田国强在这里却忘记了老师的教诲,应该更多地说“如果,如果,如果……”。当然要是这样的话,他可能就不会提出“南方人比北方人精明”的命题,我们可能也无法欣赏到他“搞不定”、“搞定了”这两个动听的“鄂普”单词。

  不过,田国强给出的经济学“利己”行为的前提,其实就已经颠覆了计划经济的逻辑起点,多多少少让“国进民退”的做法显得有些蛮干的意味。当然这个经济学的行为前提是否为真理(虽然这被主流经济学认为是普遍真理),可能要等待罗卫东对《道德情操论》的实验结果来检验了。

  本届经济学年会分会场的讨论,反映了未来一个时期内,中国经济学研究的后备军实力。在经济学分析方法上大胆创新,而对经济学命题创意不足大概是本届年会的一个较为突出的现象。兴趣的原因,本人参加的分会场讨论不多,本来是抱着学习的目的前来,结果稍显失望,让人眼前一亮的文章真的不多。这可能也反映了博士生们的研究兴趣和经济现实有一定脱节,也许是对经济分析工具有一种崇拜的趋势。倒是讨论中的一些评论很精彩,让人受益良多。

  声明:本述评未人肉搜索嘉宾身份,故对部分嘉宾身份一无所知,述评也未与会议记录印证,纯为一个经济学年会普通参与者的大会记录甚至是记忆整理。本述评中引用的嘉宾观点未经本人审阅,如有出入,以嘉宾本人说法为准。文责自负。

本文来自: 中国经济学教育科研网论坛(http://bbs.efnchina.com) 详细出处参考:http://bbs.efnchina.com/dispbbs.asp?boardid=92511&ID=41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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