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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届中国健康与养老国际研讨会简报之一



2009年7月30-31日,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举行了“第二届中国健康与养老国际研讨会”,讨论“中国健康养老追踪调查”(CHARLS)2008年在浙江和甘肃预调查的结果。在老龄和健康领域的许多国内外知名专家莅临本次会议。我们分五期简略报道会议内容。本期简报将主要介绍美国国家老年问题研究院(NIA)社会与行为研究项目主任Richard Suzman的开幕致词以及会议第一节“CHARLS项目介绍”的内容。第一节会议有两位报告人发言,分别是兰德公司高级经济学家James Smith以及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赵耀辉教授。

Richard Suzman: CHARLS——亚洲的“超新星”?

很高兴为这次会议做开幕致词。在众多的HRS(Health and Retirement Survey,健康与退休调查)系列调查中,CHARLS会是一颗耀眼的“超新星”吗?我们拭目以待。

为什么老龄化这个问题值得关注?因为作为一种人口变化趋势,它可以改变世界形态。现在低收入国家老龄化速度不断加快,中国和印度已经拥有世界上三分之一的65岁以上人口。到2040年,预计这个人群将达5亿人。因此,CHARLS项目正当其时。

人口老龄化将导致疾病谱的变化,非传染性慢性病将成为人类健康的主要威胁,其中包括老年痴呆症。疾病谱的变化使健康系统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在非传染性疾病方面增加投入,建立一系列配套设施。并且,人口老龄化改变了家庭结构,我们需要更多地考虑老龄人口的家庭支持问题。同时,人口老龄化还改变了工作和退休的模式,我们需要养老金体系改革,以及在养老保障上进行创新。最后我们需要考虑国际资本流动和老龄化的宏观经济学问题。

根据联合国的数据和相关研究,我们预计到2015年,也就是6年以后,全球65岁以上人口数将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超过5岁以下人口数,而且这种情况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让我们来看中国的情况,从1980年到2005年,中国的领取养老金人数一直在上升,而工作人数与领取养老金人数的比值则持续下降,从14:1降到约2:1。赡养率下降可能导致更多的储蓄和更少的消费。

我们看另一方面,疾病给发展中国家带来的负担。我们预计到2030年,诸如痢疾、疟疾、肺结核等传染性疾病的威胁将大大降低,而心脏病、脑病、慢性肺炎等非传染性疾病负担将大大加重。几乎全球疾病谱都在向非传染性疾病移动,而低收入国家移动速度更快,改革健康系统以应对这种变化是各国都需要考虑的。

在2001年,美国国家老龄化研究院(NIA)资助美国国家科学院(NAS)完成“为老龄化世界做准备”的报告。报告建议制定国际研究议程,而全球可比较的数据是该议程的重要内容。美国国家老龄化研究院要求美国国家科学院针对亚洲的老龄化问题提交新的报告,而这是我们支持CHARLS项目的原因之一。

在座很多人都了解HRS(美国健康与退休调查)。世界其他国家也有许多类似的调查和研究,但难以达到HRS的科学研究生产率。与HRS有关的学术研究成果数目已经超过了1000份。同时,HRS还建立起了一个国际研究团体,团体内部各国研究者互动交流,提升了研究的水平。

最后谈一下CHARLS成功的条件。首先,也是最重要的,迅速而广泛的分享高质量的数据,CHARLS目前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第二,引导出高质量的政策相关报告。第三,需要与HRS全球研究团队保持互动和交流。第四,获取NIA的资助,这在CHARLS第一阶段已经实现。第五,在社会科学研究领域处于领先位置。在生物领域,中国的DNA样本做出了很多成绩,而对人类行为的研究,中国的数据同样要做出贡献。第六,不断的创新以及输出创新的成果。

James Smith:CHARLS与HRS

今天我演讲的内容是CHARLS与HRS系列国际老龄化研究团体之间的联系和相互借鉴问题。

什么是决定未来世界走向最重要的因素?人口老龄化。目前中国和整个世界都面临这个问题。人口死亡率不断下降,出生率下降,工作人口比重下降。我们来看一组数据:2000年,全球有超过6亿60岁以上人口,到2050年这一数字预计将达到19亿以上。在美国,这段时期内预计60岁以上人口数量将翻番。中国60岁以上人口预计将从2000年的5千万左右增加到2050年的3亿3千万,相当于现在美国总人口。从人口比例来看,预计世界60岁以上人口比重将从2000年的10%上升到2050年的20%,欧洲则将从20%上升到35%。在亚洲,日本到2050年预计将有42%人口在60岁以上,中国这一比重将达30%。从赡养比率来看,2000年中国平均13个25至64岁人口赡养一个65岁以上人口,到了2050年这个比率预计将降到2:1。其他亚洲国家也会有类似趋势,但变化都不及中国剧烈。人口老龄化问题已经成为世界各国共同面临的挑战。

为什么我们要考虑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人口老龄化会带来哪些社会经济问题?一个重大的挑战是如何在可承受的预算下为不断增长的老龄人口提供收入和健康保障。这是世界各国都试图解决的问题。亚洲国家,例如中国,在这个问题的应对上有优势,也有劣势。不利之处在于中国将比欧美国家经历更为快速的老龄化,并且处在更低人均收入的背景之中。同时,中国非家庭养老和健康社会保障体系相对薄弱,即使近年来有一系列改革举措,这个系统仍然只见雏形。但是相应的有利之处在于,要改革这个系统将比在欧洲和美国更加容易。在美国,养老保险和健康保险体系的每一点改革都面临巨大的困难。

下面我将介绍世界上其他与CHARLS类似的养老与健康调查的情况。首先是HRS。HRS是国家层次样本的追踪调查,涉及20000名50岁以上被调查者,用于获取公共数据。国家老龄化研究所(NIA)是其主要资助者,同时有部分资金来自美国社会保障总署(SSA)。HRS始于1992年,当时主要针对生于1931至1941年的人群。这项调查每两年进行一次,调查员来到同样的家庭再度访问被调查者,以获取追踪数据。调查与养老金和健康保险的管理记录相联系,以获取更完整准确的信息。

为什么HRS是一项独特而重要的调查?它的核心特色是什么?与其它单纯的健康调查或者经济状况调查相比,HRS的优势在于其数据的全面性和多维度,它汇集了老龄人口行为的各个方面,涉及了健康状况,健康服务状况,劳动状况,经济状况以及家庭结构等方面。这些方面是决定老龄人口生活的重要因素,而HRS的创新之处就在于把多维度信息放到同一个数据集中用于研究。

目前有超过1000种出版物使用了HRS的数据,超过1000名作者和合作者,而有超过10000人注册使用该数据。1992年到2008年期间,超过30000人至少被访问过一次,15500人被重复访问过,7500名工作人员退休。约10000名被调查者去世,而约9000次调查基于其在世的关系人进行。有22000名被调查者与社会保障相联系,而有17000人在老年医疗保险系统中。

其他地区的类似调查有墨西哥的MHAS(墨西哥健康与老龄化调查),迄今为止收集了两轮数据。英国的ELSA(英国老龄化研究追踪调查)进行了4轮,数据质量非常高,其核心调查问题与HRS相似,其创新在于使用了生理指标以及更好的健康状况度量。另一项调查是SHARE(欧洲健康、老龄化与退休调查),共有欧洲19个国家参与,在2004、2006和2008年共进行了3轮调查,其调查工具与HRS和ELSA非常相似,其创新之处在于在19国内部采用完全相同的问卷和调查方式,以保证数据的可比较性。

在亚洲,目前已有的调查有IFLS(印度尼西亚家庭调查),进行了4轮,问卷中加入了很多HRS设计的问题,使得其与HRS相似。另外还有韩国的KLoSA(韩国老龄化追踪调查)、日本的JSTAR(日本老龄化和退休研究)、印度的LASI(印度老龄化追踪调查),以及中国的CHARLS(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

目前有55%的世界人口处于HRS系列调查覆盖的区域,这类调查正在全球广泛开展。这些调查是富有成效的。下面的数据汇集了HRS的“产出”:截至2008年底,使用HRS的期刊论文736篇,图书123部,学位论文160篇,工作论文397篇。我们可以看到近年来产出的趋势是不断的上升,预计2009年将有更多的学术成果产生。相信CHARLS也能同HRS一样推动学术成果的产生。

HRS系列调查给我们带来如下的经验,这些经验可以被应用在CHARLS研究之中:首先,必须将数据公之于众,这一点在很多国家并不容易做到,但CHARLS在这一点上做得异常出色。第二点值得强调的是,尽管国际合作日益加强,最为重要的研究成果还是在国内产生,因此CHARLS最重要的相关研究可能还会在中国进行。第三,比较研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第四,需要坚持核心的研究方法和原则,但同时也要随着科技的发展改进方法和工具,使得研究既有延续性又能不断地进步。第五,CHARLS是一个超过20年以上的长期项目,因此需要长期的规划。第六,由CHARLS项目带来的全球研究者的合作网络,是同CHARLS数据一样宝贵的财富。

最后,我想谈一下使用CHARLS数据可以研究的一些重要题目。例如,关于金融危机对中国老龄人口生活的影响,我们目前对其知之甚少。再如,青少年时期状况对当前健康和经济状况的影响,以及自然和人为灾难对当前健康和经济状况影响,都是有趣的题目。尤其,中国近50年来经历了非常动荡的历史,各种外部冲击对家庭造成的影响是值得仔细探究的。另外,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可持续发展是否构成严重威胁,这个问题也是我们迫切关心的。最后,中国经济发展中,家庭之间的不平等日益加剧,这种不平等水平的上升将导致怎样的后果,我们也可以从CHARLS数据中得到启发。当然,还有很多很多有意思的题目等待研究。

赵耀辉:CHARLS进程报告

我将对CHARLS项目目前的进展作一个介绍。CHARLS(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中文名“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是一项针对45岁及以上中国居民的,两年一度的抽样调查。

为什么我们要做这样一项调查?这是因为,中国是世界上老龄化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中国经济又是从一个很低的起点上快速发展,这使中国面临“未富先老”的问题。这种状况使得中国的老龄化问题与发达国家面对的有所不同。同时,中国政府修订了很多社会保障政策,这些政策将影响老龄人口的生活,因此对政策效果进行评估是很重要的工作。在这些方面,CHARLS数据都能提供相当大的帮助。

CHARLS有两个主要的目的,一是提供高质量的HRS类型数据用于行为和政策研究。HRS类型数据最大的特点是多维度多学科综合,不仅涉及经济和健康状况,还要很多其他的方面。二是提供与其它HRS系列调查数据可比较的数据。国家之间面临很多共同的问题,也存在制度和行为特征上的巨大差异,我们关注这些差异的原因和后果,通过这些比较为我们的政策制定提供帮助。

CHARLS每两年在45岁及以上的中国居民中抽样,原因是在中国许多人很早就退休,在后面的研究报告中我们会发现很多中国人的确在45岁就退休。我们访问家庭中的一个45岁及以上的成员以及其配偶,这样可以捕捉到配偶间的互动和家庭关系对老龄人口的影响。我们追踪受访个体以便形成面板数据,而面板数据在实证研究当中有巨大的优势。在试点研究的时候我们没有涉及养老院中的老龄人口,但在后续的正式研究中他们将被包括到样本之中。

我们的问卷涉及面很广。问卷记录受访者的家庭成员情况、人口学统计、家庭结构及变化、健康状况、生理指标、健康服务与保险、工作、退休以及养老金、收入与消费,最后还进行社区层面的调查,这是我们的创新。因为问卷很长,纸质问卷并不可行,我们将所有问卷输入CAPI(电脑辅助个人访问)系统,所有调查员携带电脑进行访问。

在抽样设计上,我们在县、村、家户和个体四个层级采取多层级抽样,并按照区域以及城乡分层抽样。我们的主要抽样单位是村级单位,在农村是行政村,在城市是社区或者居委会。我们并不是对所有的登记家户进行访问,而是按照居住的空间分布,在主要抽样单位的完全住户名单中随机抽取家户。同时,样本只包括当地住户,而不包括过去一年中未在当地居住满六个月的移民家户。

2008年夏季,我们在浙江和甘肃两省进行了试点调查。之所以选择这两个省是因为其代表了两个极端:浙江是沿海发达省份,而甘肃是内陆欠发达省份。我们认为如果调查方法在这两个省份都能适用,那么在其他省份的推广就应该可行。在每个省内我们随机抽取了16个县级单位调查。试点调查受到了企业社会责任组织(BSR)、世界银行、中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资助。在开展研究前,我们通过了中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与国家统计局的批准。

试点调查的组织结构包括由国内外学者组成的活跃的顾问团队,同样由国内外研究者参与的研究团队,以及非常出色的调查执行团队。我们培养自己的调查团队,而卫生部和疾病控制中心帮助我们联系了地方政府,取得了地方的合作与支持。

下面我将简要介绍我们田野调查的组织和步骤,使研究者对我们数据收集过程和数据的可靠性具备信心。

我们在一个省有三个团队,每个团队包括一个两人组成的前站小组,负责与地方政府联系,安排食宿,绘制空间草图用于抽样,向抽中的家户发送通知函,以及一个大组,由1位组长,7至8位统计员和2位护士组成。调查团队的培训是取得高质量数据的关键。针对前站人员、组长以及统计员我们设计了不同的培训内容。我们为统计员开展了为期两周的集中密集培训,内容包括访谈技巧,CAPI(电脑辅助个人访问)系统的使用,问卷内容讲解,以及访问实践训练。

下面我介绍一下CHARLS试点项目从开始到现在的时间进度。2006年4月5日Suzman教授的演讲引起了对CHARLS项目的讨论,而2006年4月23日Smith教授的演讲继续了这场讨论,他们两位在CHARLS诞生的过程中给予了我们很多建议和鼓励。在2006年10月,经过研究小组数日的讨论和问卷前测,我们完成了第一版CHARLS问卷。随后在2007年3月我们召开了顾问团队的正式会议。2007年9月我们对新版本的问卷进行了前测。2008年1月我们在浙江进行了一次正式的前测,测试了CAPI系统。2008年7月我们对正式的调查员进行了集中的培训。2008年7月至9月,CHARLS试点项目进行了田野调查。经过数月的数据清理和组织,2009年4月30日,CHARLS试点调查的数据正式发布。这就是CHARLS目前为止的简单历史。

在试点调查样本中,近70%的家户有年龄适宜的受访者,而其中的85%愿意受访。城市的愿意受访率低于农村,这与我们的预计一致。两个省的抽样情况基本一致。尽管这只是个试点调查,其个体样本数也足够研究所用。

CHARLS项目计划在2011年进行全国范围的调查,调查将涉及212个县的10000个家户,17000名个人,样本包含了试点时抽取的家户,以便获取面板数据。调查今后将每两年进行一次。

CHARLS将为研究工作提供很多机会。我们的试点调查数据经过精心处理且完全免费。我们同时承诺今后各轮调查数据将在短期内公布且仍然免费。在中国,由于高质量数据的缺乏,很多研究题目尚未得到很好的研究,而CHARLS数据将提供一个很好的研究基础。我们还计划在未来对CHARLS数据使用者提供培训,以促进研究质量的提高。

 

 

(王子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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