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网络有助于解决网上P2P借贷中信息不对称问题吗？

社会网络有助于解决网上P2P借贷中信息不对称问题吗？

2009年3月25日星期三，来自美国马里兰大学的Ginger Zhe Jin教授在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万众楼做了题为“社会网络有助于解决网上P2P借贷中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吗？”的讲座。该讲座基于Jin教授与Seth Freedman教授合作的同名论文，旨在通过对美国私人借贷网站Prosper.com上人们借贷行为的研究，探讨私人借贷中的信息不对称问题。讲座的主要内容如下：

Prosper.com网站的运行方式

私人P2P借贷网站Prosper.com（以下简称为Prosper）作为一家P2P网上借贷平台，扮演着个人借款人和借贷人中的中介者角色。借款人和借贷人通过在Prosper上发布信息互相匹配，而Proper则从中获取中介费用。经过两年的开发之后，Prosper于2006年2月13日正式对社会公众开放。此后，其发展规模不断壮大。截止到2008年8月1日，共有75万人注册，累计完成26273笔共计1.64亿美元的贷款。所有在Prosper上发放的贷款都以三年期、无担保、以固定利率分期偿还的形式贷出，贷款数额多在1000-25000美元之间。当贷款不能及时偿还时，Prosper会委托专门的催款机构帮助收回欠款。

借款人在申请借款之前，必须先在网站上填写自己的驾驶证号、个人住址及其它私人信息。Prosper还从第三方机构Experian（Experian是世界上最大的3家消费者个人信用机构之一，主要服务于北美和欧洲）中得到借款人的历史信用记录，并依据这些信息给注册者一个信用级别，共分AA、A、B、C、D、E、HR七个档次。只有当借款人的信用级别高于一个规定的下限值时，他才有资格在Prosper上发布求贷申请。求贷申请中需要注明借贷金额、愿意出的最高还款利息率及申请贷款信息持续公布的时间。Prosper在个人申请贷款信息的旁边会同时公布此人的信用级别、家庭身份、贷款与收入的比例等其它可能信息以帮助贷款人选择贷款对象。

与借款人一样，贷款人在选择借款对象之前必须在Prosper上注册自己驾驶证号以及银行帐户以方便Prosper核实身份。贷款人在自己的网站空间里不仅可以看到所有借款人的申请信息记录，还可以看到Prosper上所有历史成交记录以及网站内部的平均贷款利率水平。贷款人通过改变贷款数额和贷款利息竞争贷款项目，他可能在每一个借款项目上都只投入很少的金额，以分散投资风险。当不同贷款人愿意贷款的总和超过借款人申请的借款总额时，借贷合约正式达成，借贷申请的信息也将停止公布。

Prosper依据借款人的信用级别向借款人收取所借到款项1%到3%的手续费。如果借款人超过还款日期15天以上仍未还款，则由Prosper收取相应的滞纳金，并将此滞纳金全部转移给贷款人。Prosper同时向贷款人按年贷出款总额收取0.5%到1%的服务费。

从2006年正式公开运作以来，Prosper不断增加了借款人的公开信息数目。最初，公开的信息仅有借款人的信用等级和债务收入比率数据，后来则陆续增加了借款人的银行帐户（2006年4月19日），历史信用记录、金融犯罪记录（2006年5月30日），自报的收入状况、就业状况（2007年2月12日）等信息。2007年的10月30日，Prosper又公布了贷款项目的内部投资收益率，从而为贷款人提供了更多投资选择的信息，而在此之前，贷款人需要自己寻找相关数据进行推算，很不方便。

研究数据来源及描述

本研究使用的数据主要来自Prosper从2006年6月1日至2008年6月31日公布的所有交易数据。主要内容包括：每一次贷款总额、成交的偿还利息率、借款人信用级别、借款数额、借款利息率、“背书”证明人等。此外，作者还利用了Prosper提供的另一份统计数据，主要包括2006年6月1日至2008年6月期间申请借款信息发布的总次数，成功贷款的总次数，平均贷款利率，拖欠还款时间超过6个月及12个月的贷款占总贷款的比例。

整个研究样本共有293808个申请借款信息记录，25008条成功还款记录，贷款成功率为8.51%，贷款总额为1.5827亿美元。平均申请贷款数额为7592美元，平均贷款实现数额为6329美元，借款者提供的平均最高还款利率为19.19%，实际贷款的平均利率为17.90%。

Prosper网站的信息问题及相关证据

依据信息经济学的相关理论，可以提出如下三个假说：一、当Prosper可以提供更多关于借款人的历史借贷信息时，逆向选择的程度会有所下降；二、对于刚进入Prosper的贷款人，由于他们没有区别借款人的专业知识，所以会在贷款选择上出现失误甚至亏损，但他们会随着交易次数的增加而学到更多知识，从而得到更高的贷款回报；三、正如Stiglitz 和Weiss在1981年的论文中指出的，由于更高的贷款利率引来更多低质量的借款人，所以较高的贷款利率反而会降低贷款人的实际回报率。

作者首先考察了第一个假说。将Prosper提供的每一类信用级别按Experian提供的详细数据进行分类，比如对于D级别的借款人，个人信用分数在600-619的划定为D-，个人信用分数在620-639的划定为D+，其它小组依次类推。粗略的统计分析发现，个人信用分数较低的那类借款人在同一级别中占比更大。随着更多关于借款人信用记录信息的发布，个人信用分数较低的借款人在该级别中的比例关系也随着降低。与以个人详细信用数据为基础的私人借贷项目对比，Prosper中贷款项目的申请利率更高，还款率却更低，预期的投资回报率也更低。这说明，由于贷款人无法细分每一个信用级别中的借款人，所以信用分数越低的人挤出了信用更高的人。

数据显示，贷款人在进入网站的第一个星期贷款的比例很高，但这些贷款的还款率一般较低。随着贷款人交易时间和次数的增加，贷款人显得更加谨慎，贷出的比例明显下降。这表明，贷款人在一开始由于缺乏识别借款人的专业知识与信息，有可能借钱给还款能力与信用较低的借款人。通过多次学习，贷款人开始明白，申请数额越大、愿意支付更高利息的借款人违约风险一般较大，所以开始收缩贷款额度并选择更高信用级别的借款人。这些结论与由理论所推出的第二个假说相符。

作者接下来检验第三个假说，即由于信息不对称，高利率往往吸引风险更大的借款者，因而会降低贷款项目的真实回报率。作者首先通过计算内部收益率（Internal Rate of Return，IRR）估计每一笔贷款项目的预期回报率，然后通过对IRR和贷款成交利息率回归分析发现，当利息率较低时，IRR随着利息率上升，但当利息率超过8-9%时，随着利息率上升，IRR明显下降。这个结论意味着，当利息高到一定程度时，前来借款的多是还款能力较低的人，因而贷款项目的预期回报率会随着利息升高而降低。

Prosper的最大特点在于会员可以组建小会，小会多由一位已注册会员带头发起，通常将他称之为会首。会首主要负责招募新会员、管理会员之间的借贷信息、监督会员及时偿还会内其它成员的贷款等事务。Prosper允许朋友之间相互提供借款背书，也允许贷款人在借款信息列单中寻找由自己的朋友或同事提供背书的借款项目。微观金融理论证明，社会关系网络可以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因为，通过社会关系网络，贷款人不仅可以以较低的成本在贷款前获得借款人还款能力的信息，而且可以通过成员之间相互监督的方式提高借款人事后还款的可能性，降低违约风险。Prosper提供的数据既有支持这一理论的证据也有反驳这一理论的证据。例如，对数据的分析表明, 有会员身份及朋友“背书”证明的贷款成功率更高以及贷款违约率更低这些事实就支持了上述理论。然而，与私人贷款相比，小团体内部贷款的IRR更低这一事实却又反驳了社会关系网络可以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的理论。

结论

作者利用美国私人借贷网站Prosper.com的交易数据检验信息经济学关于“逆向选择”的基本理论：由于贷款人不知道借款人的相关信息，为降低风险，贷款人会以借款人的平均还款能力确定贷款利率。这会挤出还款能力更高的人，降低借款人的平均还款能力，贷款人预期到这一点，会把利率提到更高水平，如此反复，剩下的全是还款能力较低的人。研究结果表明，对数据的分析与这一理论相符。除此之外，作者还检验了社会关系网络在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方面的作用。因为数据分析的结果中既有支持也有反驳的证据，所以不能得到一致的结论。

（黄跃 整理）